春秧生在十月初,九月下旬还没过完,李秀荣就忙上了。裁衣裳做新鞋,订寿桃果子,找糖画师傅。王爷跟前有要紧事,粟骞每日要去应卯,天黑才回。夜里,夫妻俩点着灯给孩子们糊风筝、彩旗,漆陀螺、木剑。
唐嫂子这阵子轮夜值,白日在家,见她晾这个晒那个,忍不住劝道:“这也不是整生,闹这么大的动静,只怕要招人闲话了。粟嫂子,你见谅,我就是……”
“嫂子是好意,我知道的。原不该这样,只是这里头有个缘故,春秧一直不见长个,前儿请了人帮她看看,说是要送儿神。欢喜些,热闹些,客客气气送走了,孩子就大了。要是有人说起,还请嫂子帮着分辩分辩。”
“哟,是为这个呀,那是得用心些。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要是有人嚼舌根,我去说她。”
“多谢嫂子,玄真这几日可好?”
“好些了,过两日让他也去对面学着比划比划,不求将来建功立业,只求一个活龙鲜健,再不要守着破药罐了。”
“必定会的,只是万事不可操之过急,还得慢慢来。”
“哎。府里桂花开得好,我带了不少回来,一会我给你送一罐。”
“那不行,这花生得细,摘它又费眼睛又费手,嫂子自己留着吃罢。”
唐嫂子大笑道:“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也不知是哪个机灵鬼想出的好法子:将伞撑开了,倒着来接,上边用棍一敲,那开好的花只管往下掉,稍后拣一拣就是了。一会的功夫就得好几罐,再不用费事。”
“这可真好!那就谢谢嫂子了,我腌一腌,做罐桂花蜜,我家那口子爱吃。”
唐嫂子又笑,小声说:“你家那个也是奇了,一个大男人,竟喜欢这玩意。”
李秀荣笑眯眯回:“他还委屈呢,说大男人也是人,怎么就不能喜欢甜口?”
“说的也是,比起不知分寸地灌马尿,吃点桂花蜜那是大好的事。”
李秀荣逗她:“我这还有多的槐花蜜,一会匀你些,你也做一罐,甜甜他俊叔的嘴。”
“好啊,我试试。”
唐俊人如其名,生得俊俏,和粟骞这玉面郎君的男儿气不同,他秀秀气气,像个姑娘家。唐嫂子原是个清秀佳人,因在灶房忙活,这些年越来越圆润。外人眼里,两人一胖一瘦,十分不般配,洪福家的便常在背后说酸话。不过,她说她的,唐俊和娘子琴瑟调和,好得一个人似的。
春秧不会写字,粟骞代她写了一沓小贴,由小孩们去送。
初六在院里搭台子,洪家人铆足了劲要闹一场,不过姓粟的识相,早早地送来一盘子肉,又好言相求。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好忍这两日。
初六夜里,粟骞带上酒菜,去棂星苑找乔师傅小酌几杯,替孩子们告了一天的假。
到了正日子,春生破晓时分就起了身,一个人来来回回往台前搬桌凳。
李秀荣起来,瞧见空空的堂屋,傻眼了。
“这是招贼了吗?”
高婆端着热水进来,放在地上,带着笑说:“娘子放心,没有的事,全让春生搬出去了,拦都拦不住。”
粟骞笑道:“那这早饭,到外边吃吧。”
春秧也起得早,鲁源来得也早,独褚懂别别扭扭,拖拖拉拉。
春秧拉着爹说悄悄话:“他这是妒上了,爹,往常他的生辰是怎样的?”
粟骞摇头,说:“他生在正月里,凑巧赶上大祭,不好办。”
春秧懂了,央求:“爹,他几时要走?在他走之前,也给他办一场吧,我想为他编一出戏。”
“好!北边冷,进了冬月就有人来接,还有一二十天,来得及。”
粟家的桌椅摆在第一排,远远不够,又去乔家借了,去唐家借了,三婆常得李秀荣帮衬,早早地把自家那些老腿桌凳让了出来。
洪福家的等着粟家再拿东西来换,结果人家只说:“够了,多谢。”
鲁源来的时候,将家里仅有的两条长凳也带了来。
松秋将糖画师傅接来,早到的孩子们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这个要龙,那个要虎,眼看忙不过来。松秋看了两回,找糖画师傅借了一块备用的板,问高婆要了个勺,居然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了。
粟骞守着看了会,连声赞叹,问他要了个羊,拿回去给正忙着清点油纸包的李秀荣。
“怎么给我这个?”
十羊九福全?,她娘掐着羊年的尾巴成日劳作,可仍迟迟发作,非得猴年到了才肯见红。因有老话正月初一娘娘命,娶不得?,因此长到十八九岁还无人上门,好在菩萨保佑,在佛门捡了个好夫婿。在她看来,给粟骞做娘子,胜过做娘娘。
“这是那恶羊,咬碎它。”
李秀荣当真咬一口,含情脉脉看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梦见了那畜生?”
粟骞龇着牙诉苦:“你将我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