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猫儿要照顾,春秧更不想出门了。六爷见她有了消遣,且白梅伺候起来也用心,便安心去办事。
春秧跟着白梅逛园子半日,由三思带着去杂戏团耍半日,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外边有人说话。
“求……饶命,夫人……主子……小的……”
破空一声脆响,她完全惊醒,闻到熟悉的味道,安心了。外头还有响动,她坐起来,下地,走到帘子那,蹲下来细听。
“你是我买回来的,我养大的。我说的话,你忘个一干二净,她叫你做什么,你服服帖帖,果然是条好狗。”
“爷恕罪,夫人也是为着姑娘好,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将来……”
“啪!”
随后好大一声“嘭”,像是有什么东西摔了下去。
“六爷息怒,夫人一向独行专断,永福也是不得已。六爷,四姑奶奶托人捎口信来,说是要……”
“滚!”
一阵响动过后,外头安静了。春秧清楚地听到六爷长叹,便问:“六爷很难过吗?”
六爷掀起帘子,伸手摸摸她脸颊,不答反问:“出了汗没有?”
春秧摇头,从荷包里摸出松子糖,送到他嘴边。
六爷张嘴吃了,笑道:“甜,不难过了。”
春秧也吃糖,瞧见外面昏暗空旷,四下无人,便安心说:“我也不喜欢那夫人。”
因想起那夫人说过“把这里当家”,她摇头,又道:“也不喜欢那大宅子。”
“嗯。”
六爷吹一响哨,有个黑影从树上跳下来,接替六爷的位置,赶起了马车。
帘子下来得快,春秧没看清,便问:“是那个三思哥哥吗?”
“不是,这个是四方。”
“那二是什么,五是什么?”
“没有。”
“哦,我饿了。”
六爷笑,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油纸包,翻开来。
春秧早闻着了味才喊的饿,咧着嘴乐,伸手捧过来放在膝上。烧鸡很嫩,她轻松拽下一半,递给六爷。爷俩一面偷笑,一面大口啃。
“这是去哪?”
“家去。”
“有星星吗?”
“没留神,一会停下来看看。”
“那算了,回家再看,家里的星星更好看。”
“好。”
六爷给她一张帕子,她把油乎乎的脸和手都擦了擦,到底是个孩子,擦不细致,仍是只小花猫。六爷再拿一张干净的帕子,蘸了水,帮她好好擦一擦。
“我想娘亲了。”
“嗯,就快了。”
“还想春生。他见了‘不要钱’,肯定欢喜。”
六爷将她抱起来,在腿上放好,靠着车壁,闭眼背书给她听。
“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春秧打了个哈欠,闷闷地说:“太无趣,换一个吧。”
“好。庖丁解牛怎么样?”
“这个好。”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按到踩到之处,牛的皮肉筋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还有运刀之际的咔嚓声……”
六爷伸着脖子去看她,果然没犯困,两眼放光地听着,便笑着继续。
马车行两天两夜,正好在十九日赶到海平寺。寺前已有不少人家在等,四方赶着马车返回,六爷牵着春秧排在信众之后。
“怎么这么多人?”
“菩萨成道日,今日拜佛放生,功德加倍。”
“功德用来做什么,能换银子吗?”
“能,换来生银子多多。”
春秧了然地点头,因厌烦后头的小子老是戳他,又不想告状,便举手要抱。
六爷个高,春秧伏在他肩头,比那臭小子高出一大截,仗着六爷的势,朝坏小子做鬼脸。
那小子的爹是个矮矮瘦瘦的干巴中年人,即便是这样要紧的日子,也只能翻找出一套补丁略少些的粗布衫子。他生怕玷污了前面的金贵人,时不时拽着儿子往后退。
那小子又哭又闹,吵着要骑脖子,挨了老子一巴掌,总算消停了。
春秧偷笑,六爷知道她这些小心思,并不责怪,回头睨笑。
那小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一抽一抽地不停呃逆?。
菩萨跟前众生平等,长队一点点往前挪。两人都生得好,很招人眼,不时有人往这处看。进了殿,身后也有人有意无意地跟着。
吃了斋饭,有僧人引着去厢房歇息,哺时日头没那么毒辣,众人下山返家。有仆从迎了这对父女下山,各家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有不少人亲眼见他们去了泰平港方向,再有消息,便是远远瞧见他们在码头上船远航。
海平寺内,六爷正在逗娃儿:“阿苗闭上眼,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