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夫人匆匆赶来,进门便跪下请罪。
老夫人丝毫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屏退左右,亲自将人请起,柔声劝道:“那孩子有些来历,他看重些,事出有因,你莫往心里去。二则不随身带着,恐童言无忌,坏了大事。你是个好的,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将来……你只管放心,自有我替你做主。”
夫人搀着她落座,笑道:“母亲多虑了,我与六爷夫妻十载,断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叶。孩子间玩闹,不知分寸,险些沾上祸事,连累伊清,母亲大度不怪罪,清蓉亦惭愧难当。嘉尔?不懂事,是我疏于教导,往后……”
老夫人将手搭上来轻点两下,夫人知趣地止了话,只问身体安康,再不提那外来的孩子,也不提如何管教养在膝下的庶女。
两人密语一阵,夫人退下。
才过影壁,便有贴身伺候的人上前来报。
“爷去了那边。那狐狸精,一早就在院里等着,一见了爷就扑上去。”
“不妨事,慎言。”
“夫人,您为了这好日子,不惜吃那逆行的药?,若是……”
“好了!我心里有数。回去吧,嘉尔人呢?”
“在花厅等着,哭得可怜,奶母哄不住,一声声叫娘,不肯走。”
这娘,叫的是她,六夫人却丝毫不动容,轻哼一声,冷笑道:“真把自个当千金万金了?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去,让人备些她爱吃的点心,打发她走。我去佛堂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是!”
佛堂里供着三尊菩萨,六夫人独自进去,挨个跪拜过,又走回堂中,看着子孙娘娘?幽叹,她眨眼嗤笑,拿起佛前供着的清茶,一饮而尽。
她扬眉看向菩萨,轻笑道:“菩萨慈悲,借您神力,助我如愿。”
菩萨垂眸不语,不见责怪。她便从袖中抽出一尊碧霞元君?,按下元君脚底机关,底板松动,弹出一枚赭色丹药。
六夫人捏着它,端详片刻,而后送入口中。
六房只一个小妾两个通房,都安置在西厢。东厢闲置,夫君奔波在外,六夫人在家挂念,吃斋念佛,求各路菩萨保佑他平安,便将佛堂设在了东厢。特地挑的最小间,又劈做内外两室,只占了内室,说是不宜铺张浪费,如此贤惠勤俭,得了不少美誉。
六夫人从佛堂出来,院里的灯照规矩已熄了大半。昏昏暗暗中,洪妈妈疾走而来,跪在廊下请罪。张妈妈劝道:“她是主子,你是奴才,只有听命的份。夫人明理,并不见怪,早打发你下去歇着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洪妈妈伏地不起,低声哀道:“夫人,那面见刀见血,险些作下孽来,是大过。主子慈悲,不怪罪,可奴婢这心,到底安不下来。”
六夫人冷声道:“既如此,到菩萨跟前跪着吧。”
“是!”
要挨罚,洪妈妈却似得了大赦,跪行进去。
六夫人抬眼,和西厢廊下站着的六爷对上了,忙福身,垂首道:“是我管教不严,请六爷恕罪。”
六爷走到院中,伸手轻托了一把,柔声道:“清蓉,我不在家,诸事皆由你操劳,辛苦了。早前来去匆匆,来不及细说,清蓉不要见怪。”
六夫人笑道:“不敢不敢。六爷,嘉禾?可是歇下了?”
六爷不答,默然往正房走,六夫人紧跟在后,又道:“姑娘在外,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做娘的,看着心疼。先前不知身形尺寸,不好预备。今早一见,约摸有了数,打发人裁剪了四季衣裳,正加紧缝制。我那还有些好料子,六爷若是得空,能否帮着掌掌眼?”
“不必!”六爷亲自打起帘子,等着她上前,再一同进去,见她面上不自在,又道,“不合适。”
六夫人愧道:“是我思虑不周,一时情急,只想着要把好的、要紧的都给她,竟忘了……”
“无妨。”
张妈妈候在门外请示:“老爷夫人,还有一刻便入定?了。”
六爷往门外瞧一眼,沉声道:“安歇吧。”
六夫人扬手,下人们端盆提桶进来,她上前,亲自伺候他更衣梳洗。
六爷拉起衣摆细瞧,笑问:“这么细致,是你做的吧?伺候的人这么多,让她们做去。往后不必如此,针线伤眼。”
六夫人娇声道:“爷不在家,我闲功夫多,做来打发时间。六爷放心,这些活并不赶,一旬也做不完一件。只这么点消遣,六爷行行好,允了我吧?”
六爷抓了她的手,歉然道:“是我对不住你。清蓉,这事不是一日两日,不该连累你苦等,不若……”
“文宁,我心甘情愿。为了你,多久我都能等,只要……只要你心里还记着我,多苦都值得。”
这话换来六爷一笑,随即又道:“清蓉误会了,我是说我想向那边请罪,不做这事了。虽说大局为重,可仔细想来,丢下妻儿老母,只身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