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诗竟然能够流传进扎赫拉公主的耳朵,并被大家所喜欢。她并不打算像其他作家那样,用觉得自己作品被贵族喜欢是一种侮辱的扭捏作态掩饰自己的喜悦,期待在酒馆看见碎碎念的云雀捎来王都的故事,甚至已经构思好感谢信。
“感谢您,可爱的哈托普小姐,在此之前,鄙人从未想到自己的作品能够登上大雅之堂,是您成就了我的诗作。”
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满身荣誉的大作家,并沉溺虚妄的掌声中,现实世界消融了,让她差点撞到一群人。
“抱歉。”她低着头说,只是觉得自己的白日梦给他人造成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她本想越过他们继续走,但他们故意簇拥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这时,她才抬起头,看见四五个青年男子不怀好意地挡在面前,还未看清他们的脸,眼睛就被吐出的烟雾糊住。
“咳咳咳……”发臭的烟味实在不好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引得他们哄堂大笑,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险境地。
没等他们说话,也没给自己咳嗽完的时间,露西亚转过身撒腿就跑。
“嘿,小妞,你跑什么呢?还没给你看有趣的东西呢!”他们撂下这句话就追上来。露西亚连忙提起裙子,看见一个拐角便慌不择路往里钻。在小巷里休息的乞丐看见这场追逐战也来了兴趣,纷纷站起来,就像要堵住露西亚去路那般张开和尘土一色的手臂,看见她惊慌失措地躲避便哈哈大笑,向后面追她的人大喊:“喂!她往这边跑了!”
她每次经过他们伸出的手,都会留下三四枚铜螺,这会他们根本不认账,反而要把她往绝路逼!现在,她已经分不清酒馆在什么地方了。
后面的人追上她,一把扯下她的发带,所幸她没有因此摔倒,只是差点失去平衡,还能继续向前跑。
此时此刻,就算是给她一柄剑又如何?她从没有考虑过自己处于险境的可能性。普通人的一生总是平平无奇,除了工作和生活再无其他,考虑险境是剑术师魔法师们该做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呢?遇到危险不能用武器解决,要向陌生人求救、不要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不要穿得太招摇……说着轻松,做起来难,谁能想到鸟歌唱处毒蛇嘶鸣呢?谁能在满是罪恶的地方发出求救呢?好好生活就好了,不需要学会怎么防身,因为总有人会保护你。谁?父亲、丈夫、调查员吗?他们并不总是在身边,所以离开他们就不能自由行动了吗?
她喘息着,不停向前奔跑,眼前开始发黑,但她看见左边的路有一堆堆在一起的篮筐,立即转过身去去推翻它。这道有力的屏障让她终于看见摆脱恐惧的希冀,隔着她自认为安全的栅栏看见对方露出凶光的眼睛,退后几步,再次奔跑起来。
谢天谢地,她终于跑到大道上。但她四下张望,并没有发现任何调查员的身影。不管如何,现在至少到人多的地方了。露西亚理理自己的头发,故作镇定往熟悉的方向快步前进。
她已经看见酒馆的标识了,那被双头黑蛇染黑的百合花就像灯塔,让她有依靠的地方。她冲上前去想要拉开玻璃彩窗的门扉,但努力几次都无济于事,只能疯狂地拍打它。
为时已晚。她的头发被扯住,脸上狠狠挨了一拳,口腔和鼻腔中充斥呛人的铁锈味。她头晕眼花,失去了最后的反抗能力,被人往旁边的小巷里拖。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接收的声音也模糊到无法分辨。她想推开拥上来的人,他们身上的汗味、烟味和酒味让她想要呕吐。也许她在遇到乔治娅的那天就应该寻求她的保护,也许她应该学会如何防身,也许她应该承认,世界不是精巧美丽的画卷。
她感觉自己身边的人被谁推开,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随后自己跌落到谁的怀抱中,熟悉的乌木香味萦绕在鼻尖,冲淡血腥和杀戮。安全所带来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势不可挡地吞没她。
她跌进黑黢黢的空间,依旧没有停止奔跑。冗长的黑暗像蛇的腹腔,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她光脚踏着水花前进,每一步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和喘息一起回响在空荡荡的长廊。
跑了多久了,露西亚完全不知道,她的大脑只是给她下达了简单的指令:在你背后深不可测的黑暗中,隐藏着最危险的噩梦。然后,她就跑起来。
为了逃命而奔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遇到的危机各有所不同。在漆黑的甬道里,没有四通八达的巷子,也找不到任何救援,只有迎面刮来的风能够帮助她确认逃离的方向,但同时,她的行踪也暴露在阵阵阴风之中,即使双腿发软发酸也不敢停下。
“你知道那颗星星吧。”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幽灵的絮语,想起牠把对那颗星星的怨恨撒在自己身上,否认星星自身的荣光,把她形容为依靠神力与男人,哄骗牠踏上绝路的婊.子。
“露西娅……”被风稀释过的可怖呼唤追上来,她知道牠口中的露西娅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