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不错,巧克力确实好吃。但她不会为了它写一篇短文,只是像完成约稿任务一样,在信中用她最擅长的奇妙比喻诠释它带来的体验。
仔细检查行文后,她把内容誊抄进百合边框的信纸上,并把它折成三份,直接滴上火漆蜡。
在F还是F的时候,有过一颗爬满花藤,像花园围栏一样的“F”章头,是露西亚设计的。但不说设计原稿,就连记忆里也找不到章头的蓝本。写信时,她干脆粗鲁地什么也不印上去。
整理好东西后,露西亚把几颗巧克力倒进盘子里,和书一起拿进浴缸。
因为巧克力和被记得的安全感让人放松,今晚她睡得很沉,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梦魇不见了,藏匿在梦境角落的“丽姬娅”在铺开的蓝色海洋中无处可躲,消失在若隐若现的光芒之中。
光芒随着她的脚步扩散,把油汪汪的海水照成通透的天蓝色,就像海蓝宝一样,呈现出透明的淡绿色和浅蓝色交织的柔和色调,被银色的光辉所环绕。
这和记忆中静静的,呈现出星星颜色的时水一样。她在午夜梦回天空时水,但这里空无一人,没有时间神使,没有指针白树,也没有从天而降的瀑布,只有纯粹的海水与奇异的天光。她和创造者一样,光脚走在海面上。
海面广阔无际,可以看见浪花下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海月水母,一群飞鱼从脚下倏忽而过,张开半透明的胸鳍,拍打浪花跃出水面,把月光奇异的颜色分解,又消失在广阔无垠的海面。
指针白树的叶子不知道从何处飘来,在海面泛起层层涟漪,如同金箔洒落在透明的糕点上。她好奇地捡起一片。在梦中,金叶不再美到让人心悸,给了她观察的机会。她看见金叶舒展它的脉络,被时空碎裂的镜子呈现其上,将确定的历史展开。
超越时间的魔女自光明中重生,她的躯体染上生灵神殿的辉光,穿过精灵之王深沉黛蓝的尘明地,越过光明的屏障重返人间。
孩子的欢笑伴随着鸽子的死远逝,重重法阵缠绕之下,是被束缚的茫然与盲视,如海中蓝洞般深邃漆黑。
刀刃和工具不需要情感,只需要听从命令,但这论断究竟是对绝对意志的赞颂还是真正深刻的道理,没有人知晓。但所幸,没有自由意志的武器只是武器,它客观地闪耀着金属危险的光泽,只看拾起它的人究竟是为了守护还是为了毁灭。
献给露西娅的蔷薇就是一柄为了守护而存在的剑。它的传说来源于魔女纪元之始的加斯科涅。剧作家露西娅爱上了远古的星星,那颗星星正是英雄亚摩斯的化身。她疯狂地书写着他的故事,怀抱着对爱和他最崇高的敬意写下一幕幕戏剧。可惜的是,她的作品并不为世人所接受,她的父母觉得她的诗作和剧作丢人现眼,将手稿尽数焚烧,为了抢救日思夜想的结晶,她纵身跃入火中,跟随手稿一同消失在熊熊烈焰,跌进塔尔塔洛斯,化作树枯树,接受对自杀之人的惩罚。
无法僭越的铁律被时钟神殿的使者打破,亚摩斯将自己的骨给祂,又请祂以兽人族特产的秘银锻造神剑,辅之以黄金和水晶。于是,露西娅得以斩断树木的根系,劈开拦路的荆棘,追寻星光攀爬而上,最终成为一颗星星。失去骨的亚摩斯从二等星降格为和她一样的六等星,只有在双星节,两颗星星的轨道相遇时,才会爆发出比一等星更璀璨耀眼的光芒。在此之前,天空中甚至难以寻觅他们的位置。
回过头来注视低垂于海平面的月亮,它身边拱月星和幽明星一闪一闪,用星星的眼睛安静地观察世界。空缺的星图上,光耀星迷失于旅途,被阴影的淤泥所缠绕。但他始终还是星星,即使光辉被蒙蔽,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他只是在阴影间保持沉默,以待某天冲破束缚重新闪烁。他的沉默是在造的沉默。
梦境中的光芒更加耀眼了,把海水也照成白白的一片,阳光透过海水在脚面折射出彩色的波纹。露西亚突然意识到,她在下沉,她在坠落,她被重力所牵引,以不可抑制的速度下坠。
她醒了。
在伊格内修斯回来前,她决定再去一趟加洛林酒馆。
独自来回走了几趟,露西亚早已卸下对希波区的防备。官方对希波区的管控还没结束,只要跟随着调查员在的地方走,就没有什么关系。她穿着简单朴素的裙子,没有戴任何首饰,甚至连包也没有拿,把要公开发布的诗揣在口袋里,在香槟路下车。
口中轻轻哼着《绿袖子》,行走在建筑物投射的阴影下,她感到心情愉悦。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官方在此建立起秩序是件好事,这样,社会的机器才能运转。只是,她想象不到,这里自有它的秩序,强权机器的齿轮总会被破坏或锈蚀,慢慢不再转动,而其生效时限,取决于固有秩序是否处于青年时期。
她在叼着烟的调查员注视下转进去往加洛林酒馆的街道,复盘昨天那封信件。选择把诗先寄给佩内洛普参考她的建议与意见,是因为一直以来她们都是彼此的伙伴,不止F给予过她鼓励,她也曾给予F希望。让她想象不到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