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累得半死。这次体内有灵力周转,就要轻松很多了。一路上她担心的是会碰到相繇的耳灵,但是奇怪的是,这里竟然也没有见到任何耳灵。她跟着洪天堇,十分顺利地上了昆仑虚。
虽然听洪天堇说了她太奶奶快不行了,可是真的见到人的时候阿念还是吃了一惊。
一个人若是将死,旁人一眼便能看出来,因那点活气已经先走了,只剩下触目惊心的躯体,如野火舔舐过枯木,灯芯熬尽了蜡油。
“太奶奶!”阿念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面色灰败的人,喉咙发紧,急赶几步扑到病床前。
听到阿念的声音,洪喜悦紧闭的眼睛颤了一下,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滴浑浊的眼泪从她眼中滑落,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阿念赶紧凑近了去听,却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汹涌的情绪淹没了阿念,此刻她的心中再无芥蒂,只想紧紧地拥抱这个已经弥留却还记挂着自己的老人。
洪喜悦勉强说了几句不完整的话,又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清醒过了。到了第二天清晨,洪太奶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苍老的脸上至死都是一个愁苦忧心的表情。
为了洪喜悦的后事,阿念不得不在昆仑虚又多留了三天。
山中湿气大、蚊虫多,虽然最近天气已经转凉,但仍然需要赶紧安排后事。洪天堇作为继任的族长,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任务,众人领了安排一一散去,只留下包括阿念在内的四人,给洪喜悦净身换衣。当天晚上守夜,第二日便出殡。
洪喜悦入土之时,残阳如血,照在新坟旧坟上,每个坟里都躺着一个她的亲人。有她的小姑姑,她的爷爷奶奶,她的太爷爷,如今又多了她的太奶奶。
阿念掏出她爹当年留下的蝉笛,凑到嘴边,就着夕阳吹起了安魂曲,苍凉的笛声在山间回响,诉说着无尽的怀念。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吹出,洪喜悦坟上的最后一抷土也撒了上去。从此阴阳相隔,此生再也不见。
正在怅惘之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阿念回头,先是看到一只涂着丹蔻、保养得宜的手,然后是秋晚雁关切的面孔:“阿念,你还好吧?”
“晚雁姑姑,是你?对了,”阿念从怀里掏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秋不回的骨灰,小小的一个布袋子,放到秋晚雁手上,“这个给你!”
“这是?”
“晚雁姑姑,节哀,这是秋不回的尸骨。”
秋晚雁骤然握紧了袋子,柔弱的身子似乎一下站不住,阿念赶紧扶住她。她喃喃道:“竟是……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吗……”她抬头,看着阿念,眼睛泛红:“阿念,他是怎么死的?你能告诉我吗?”
“他虽然是因叛军内讧而死,可是归根到底,害他的另有其人。”
“是谁?你知道了吗?”
阿念摇了摇头:“晚雁姑姑,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让他、我太奶奶、还有我爹娘他们九泉之下都能安息的。”
秋晚雁紧紧握住她的手,感激道:“姑姑相信你。若是需要帮忙,你就跟姑姑说一声。你接下来是要回京都,还是去幽州你姐姐那儿?”
秋晚雁的手正好扣在她的脉门,阿念心中警惕,抽回手说道:“此间事了,我也要走了。晚雁姑姑,我今天就下山,后会有期。”
秋晚雁却好似没有发现她的抗拒,也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将秋不回的骨灰缓缓拿近心口,满脸担忧地说:“去吧,注意安全。”
阿念暗笑自己听了怀让真人的话后在这昆仑虚上老是疑神疑鬼,她深吸一口气,挥退心中若有似无的不安:“晚雁姑姑,告辞。”
秋晚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半晌,她将散掉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漫不经心地上下抛着装了秋不回尸骨的袋子,喃喃道:“不是去京都,也不是去幽州,那莫非是……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