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黍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钦州军此次剿匪为便宜行事,用的是楼船。楼船在江面,一要看水势,二要观风向,本就受条件所制,再加上船体庞大,那山匪又有那拍竿,这——”她抿了抿唇,觑了一眼庾浚道:“不敌,也是情理之中。”
庾浚募地拍桌,眼里泛着怒气,语气更是冰冷,“你居然说这是情理之中?!”
哪怕是在赵州受挫,庾浚都没有此次怒火之盛。胡虏若是那么好打,赵王军不会苦守赵州边境这么多年,是以赵州一役他虽惨败,但也自知是实力不敌的缘故。但那群山匪又有何能,竟让他一千精锐受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黍看着庾浚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很是理解他的心情。钦州军是受过训练的正规兵卒,庾浚在他们身上费了很多力气,如今却被那些游兵散勇,甚至可能还不是游兵散勇的山匪给痛击至此,换成她是主帅,她也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况且军队最讲士气,钦州军的士气一连受挫,很可能就会一蹶不振。
她想了想便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等着庾浚将怒气宣泄出来了,心情稍许平静后,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时一次的败并不打紧,要紧的是我们不能次次都败。”
她这句话简直是戳到了庾浚的痛点,他眼眸一利,正又要发怒,就听秦黍又道:“我们需得从这败中汲取教训,方能有所长进。这群山匪得胜,无非是得利于三点:一是他们以逸待劳,只需守株待兔便成;二是他们有地利之便,我们在水上,他们在陆地上,钦州军受制于人也是能理解;三是他们还有拍竿这种武器,简直就是用来专克楼船的。”
秦黍这番话并不客气,甚至和她顺服的姿态截然相反,庾浚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她,“你这教训倒是吸取了,那你想出了制敌的法子了吗?”
庾浚冷眼地看着她,静等着她的下文。
秦黍刚要说,视线不经意间从庾浚带着薄怒的脸上划过,她便又顿了顿,佯做思量的样子,半晌过后才反问庾浚:“主上此次剿匪,目的是什么?”
庾浚觑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然后才道:“一为肃清玕、秀水路的匪患;二是练兵。”
秦黍低垂着眉眼,轻声道:“这……练兵效果我们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便是肃清匪患了。兵家有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庾浚眼眸一眯,桌面上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半晌过后,他看向前方那个一脸乖顺模样的人,她低垂着眉眼,稍不留心就会被她这身上假做顺服的皮给糊弄过去。
他心下思量那两句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之人,“这些你都是从何得知的?”
他实在不懂,一个贫户出身的女娘从哪里知晓这许多连他也未曾听闻过的话。
秦黍一愣,心下大惊,难道这个朝代没有这本被誉为兵家圣经的兵书?
其实也是秦黍在对这个朝代做背景信息采集时疏忽了,她从宋大郎身上知道在大燕朝读书并不是难事,而镇上的私塾、县上的书院、县学无一不都佐证了这一点,因此她就先入为主地将这大燕朝当成了如同和前世某一个历史朝代一般的异时空朝代,她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本兵书这个朝代也有,毕竟连蒙学读物“三百千千”也和前世朝代一样不是。
可谁想就在这上头,她栽了个大跟头。
她丝毫都不觉得自己能从庾浚这个城府颇深的人手里逃脱升天。庾浚这个人,看似喜怒不定,实则城府非常。他的嬉笑怒骂,在秦黍看来都是他用来迷惑人的伪装。他真正的情绪永远深藏在那众人见不到的眼底。
秦黍从来不小看世家的底蕴,所以她也不小看从世家出来的庾浚。
深不可测才是这个人的底色。
他若是那么好被看透,庾氏儿郎众多,怎么就让至关重要的兵权落到他手上。
大家族的刀光剑影才是兵不血刃的,他既然能从那万里挑一里杀出来,那他就绝不是这一段时日她眼里看到的那般简单。
秦黍能做顺服的伪装迷惑人,她不信庾浚没有。
果然等她再抬眼看过去时,就见庾浚身上再无一丝因败战而生的怒气。他面上气定神闲,只是眼里却泛着精光打量着秦黍,就好似再说,你身上的狐狸皮终是露了出来了。
他见秦黍不语,便又将先前的话重述了一遍。
秦黍心知露了马脚,这一关是躲不过去的。在庾浚的目光迫视下,她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只能将早前随口诹来的幌子又拿了出来,“那话是我在一本书上看来的。那书是早先一个逃难过来的人同我换的。”
庾浚没质疑她这番话的真假,他定定地看着秦黍,那如芒视线险些让秦黍都要脊背生汗了,指尖轻敲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几息过后,秦黍就听庾浚道:“那书呢?”
秦黍抿了抿唇,“……在镇上的宅子里。”
庾浚挑了下眉,“你大半时间都在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