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理绿的努力下,鹿台的春天在永春停留了九天,到第十天,桃花彻底开败。桃枝的生命力几乎耗尽。桃理绿把它们放在暖气片上烘干,收藏起来。不管如何,桃枝可以用来辟邪。
除去上逻辑学课和拍树,桃理绿没再给季越白下过任务。这十天,他们除了微信上聊过几句,周六隔着排排座椅坐在同一间教室外,没有再私下接触过。至于课堂笔记,季越白拍成了图片发给她,发之前询问过她的意见,能免去传递笔记本的过程,桃理绿当下同意。
他这一举动有避着她的意味,桃理绿能读出来。她想这样很正常,或许上次自己终究暴露出一些什么让他捕捉到了。他顾忌她的情绪心态,不好直接表明,才隐晦行事,主动疏离,不至于伤人脸面。
可桃理绿还是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抽了两巴掌,心里的苦涩能扯动喉咙,涌上鼻腔,四肢蠢蠢欲动,血液和骨头发痒,无聊地烦躁,烦躁地无聊,想要破坏自己。但还好,这种欲望没有战胜理智,斗了一个多小时,理智将它成功压制封印。然后,她肿着眼睛入睡。但醒来后,委屈已淡得比云扯成丝儿还飘渺难觅。
不过是件小事,她想,重要的是她自身,她还有目标没有实现,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昨天的事完全是她庸人自扰的结果。
这个念头升起时,桃理绿由衷地为自己欣喜。她清楚地体会到自己在进步。按照以往经验,自尊遭遇这种程度的打击,她不会萌生任何向上的念头,而是会缩回昏暗的壳的地穴中,自怨自艾,自苦不迭,再次甘愿成为一个废物。
她确实该为自己感到高兴,哪怕进步的程度不过一头发丝粗细。
至于季越白,他目前是个工具,工具没有心。在火车站时他对她明说过,那时她没放在心上,也理解得不够透彻,现在明白过来仍为时不晚。
今后,她依然会尊重工具,爱护工具,酌情使用工具,但绝不会对工具再抱有任何滑稽可笑的期待。
时间流淌,校园内湿润的土壤中无声无息地钻出一些低矮绿意,永春的春天悄摸摸地来临,随之一起的还有清明假期。
4月5号,周六,吃过晚饭,桃理绿坐在电脑前,登录美协网,第十二届全国美展的结果应该已经出来,她想看看成功进展的参赛作品,观摩学习。
可惜网站上目前只有进展人员名单,暂未录入作品。它们此时应该都已经陈列在国家美术馆内,静静等候观赏者,然后开始全国巡展。桃理绿想要在网上看到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国画银奖人员名单中,有一个名字让桃理绿在意了一秒。她发现没有画作后,只滑动鼠标略瞄几眼名单,没细看,但那个名字还是一下子抓住了她的眼球。
季越白,《飞梦》,象省。每一个词都能让桃理绿联想到某一种对象,三者合一,便是一个固定的巧合。
象省很大,人很多,应该是重名,她试图说服自己。她从没听说过季越白学过绘画。但也可能,是因为她根本不了解也不熟悉他。
桃理绿退出网站,打开太极拳教学视频,跟着动作练习,她并非抱着或者说完全抱着养生锻炼身体的心思,而是为对付体育考试。她不太擅长学习动作,跟着体育老师练时总有些动作迷糊不明,把握不准,只能私下再扒着视频学习。
窗外在下雨,偶尔还会响起雷声。桃理绿的太极拳练得实在不怎么到家,并不能平心静气,那个银奖名字总是打扰她。
她练了一会儿,关上电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犹豫好一会儿,终是没有打一个字。再等等吧。再等等。
桃理绿以为自己可能得等十天半个月,但实际上她只等两天,便得到了答案,那个“季越白”的确是她认识的季越白。
明星的事总是很容易上热搜,某某的腿,某某的腰,某某的妆容,如此无聊的内容都能上,季越白全国美展国画银奖能上也不出奇。
他的粉丝都在一水儿地夸赞,有些暗着夸,比如科普全国美展五年一届,是美术届的奥林匹克,美展银奖的含金量很高,获奖者往往都会名利双收。
有些明着夸,比如说他的画有米芾之风,比《雨气浓烟图》也不差多少;又说画表现出大音希声,静到极致反而闹到极致的喧嚣,画面看着平静却有风雨欲来,暗藏汹涌之势,仅以黑白灰三色便做到这点,功力很高;还说季越白想象力丰富,善于创新,以画绘梦,表达了他以人为本,追求平静和自由的精神。
桃理绿觉得她们实在太过大言不惭,护犊心切,爱屋及乌,如果让他们知道那画不是季越白画的,这些溢美之词会不会陡然转个风向?
她从书柜顶端拿下一卷画,展开,画上的内容和季越白获奖的毫无二致,分明是同一幅画。很显然,季越白瞒着她复制她的画,投稿,获奖,然后大张旗鼓地上了热搜,吸引好大一波夸赞。
他想干什么?沽名钓誉?吸粉?
应该是他上学期发烧第一次进她房间那回,他趁自己下楼取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