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满顿了顿,放轻声量:“那宫婢借着拈酸吃醋的由头,闯入殿下的书房,截走密函,坏了殿下的大事,险些让殿下送命。”
沈璃点点头,密函泄露这事她亦有耳闻。
太子殿下十五岁与建元帝争权,与幕僚原本是暗中行事,后来因密函被截,这才暴露自己欲夺大权的野心,引来建元帝防备。父子二人由此撕破脸,只碍于稳固江山,建元帝这才没下死手将这唯一的儿子弄死。
不想,这一切竟是因一个宠婢而起。
阿满道:“殿下原只将这事当作意外,并未发落那宫婢。亏得在某次宴上,崔公子撞见那宫婢与人私会,提醒殿下彻查,这才知道那宫婢竟是旁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那以后,殿下便对女色敬谢不敏,不许宫婢近身伺候他了。”
原是个痴情郎被负的故事,沈璃掩着唇,遮去幸灾乐祸的笑意,诧异地嘟囔:“看不出来咱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竟还有如此赤忱的一面,在深宫里水深火热地煎熬长大,竟还相信女人的话。”
只是这一桩往事被捂得这样紧,想必知晓此事的人,差不多都被处理得干净了。
阿满心善,委实不忍看沈璃这样的一个美人折在太子手中,耐心劝道:“姑娘,以后见了殿下,您还是少说话,可别像今日这般莽撞了。”
东宫里头,哪个见了太子不战战兢兢,谁敢像她这般作派。
触了殿下的霉头,还能活着出来,都要归功于她这张脸,而不是殿下心善。
阿满叹口气,举了好几个得罪太子不会有好下场的例子,比如前头那位被献上来的江南第一美人,“那位苏姑娘,进了东宫后,几番勾引殿下,有一回半夜弹琴,吵得殿下夜不能寐,殿下碍着她爹是苏州大儒,桃李天下,给了几分薄面,没要她的性命,把她罚去洗了三个月的恭桶。如今那罚期还有半个月才止呢。”
如此这般,总算将沈璃唬住了。
沈璃面色惶惶,扯着阿满的衣角,小心探问:“那我今儿得罪了殿下,是不是该向殿下赔罪?”
阿满说不必,“殿下饶了你这回,过后就不会再算前账。”
沈璃还是不放心,缠着阿满道:“要不然这样,你教我煲一盅滋补的乌鸡汤,我晚上亲自给殿下送过去,向殿下赔罪。”
阿满耐不住沈璃厮磨,又从门外侍卫口中证实殿下已允她近身伺候的事,终是松口答应下来,带着沈璃进了厨房,借了个小灶来煲汤。
当然,煲汤的过程是不必沈璃动手的。她虽为罪臣之后,被发配至凉州乐坊,但托这一张脸的福,打小只需跟着嬷嬷们学怎样伺候男人,以待长大了服侍军中将领官员豪商们,下厨扫洒这等粗活是不必她做的。
厨房里的杂事,她更是一窍不通。
阿满可不敢让她沾手,以免帮忙不成,反拖后腿。
总之,沈璃就坐在厨房里,就捧着双腮看阿满忙忙碌碌,偶尔看火将要熄了,就捡两根柴往灶里添上。就这样,还沾了一手灰烬,素净白嫩的脸上都抹了不少。
待乌鸡汤煲好,已是暮色。
沈璃贪嘴,先自己尝了一碗,满足得如小狸般呼噜呼噜:“阿满你的厨艺真好。”
阿满笑着替她擦掉脸色的灰,把食盒交到她手里,“正是时候,姑娘快给殿下送去吧。晚了就凉了。”
沈璃“哎”了声,提着食盒和侍卫一同离开。
她一走,素青便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双手抱胸,面带嘲讽地看着阿满:“都说你憨厚老实,我看阖宫上下就你最精,一看那小贱人有得宠的趋势,就立即攀附。”
阿满好脾气地矮身见礼,唤了声阿姐,一面抬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一面同素青温声道:“上头指派我来伺候沈姑娘,我便听她派遣,只要不危及殿下,安分当好自己的差事总是没错的。”
素青以为她在内涵自己不安分想爬太子的床,结果却被罚去盯苏烟刷马桶的事,跳起脚来骂:“徐阿满你什么意思?”
阿满微微叹口气,“阿姐,这个时候你该去盯着苏姑娘刷恭桶了。回头要是被管事发现你擅离值岗,定会训诫的。”
厨房里人多眼杂,素青不再与阿满纠缠,自从交好的厨娘手里讨了两个肉包揣在怀里,便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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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璃提着鸡汤,很快进了太子的寝殿。
正逢赵幽进食,她这一盅鸡汤送得很及时。
“这乌鸡汤是罪女亲自煲的,请殿下品尝一二。”她面上是奉承的笑,因生得美,就连谄媚都很是讨喜,并不让人倒胃口。
只是赵幽并不怎么信她的话,目光往她葱白似的手扫过,似笑非笑:“你亲自煲的?”
沈璃心虚:“煲汤的时候,罪女也添了几根柴火,怎么能不算亲自煲?”
赵幽大抵是心情好,很难得没有与她计较,只轻嗤一声:“所以你就打算用这招来勾引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