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了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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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哪去了?”于夏妈妈周荷在附近街道上班,做临时工。
正值暑假,她每天中午都会回来做饭。领导体谅她中年丧夫,还有个马上升高中的女儿,对她的溜号睁只眼闭只眼。
于夏没有撒谎,说:“水族店。”
妈妈皱起眉,自动翻译:“上网了?”
纳入鞋帮与脚后跟之间的手指停了片刻,于夏才将鞋脱下:“嗯。”她换上凉拖,手顺势在门边的杂物柜上扶了下,踏进狭窄的家。
说是家,其实只是十多平的麻雀之地,被厕所分掉一平米,其余空间容纳着两张床、一张书桌、电磁炉、便携折叠餐桌,服装店倒闭淘来的简易挂衣架——遮一块牛津布就算衣柜了。每样东西都那么刚好,严丝合缝的卡进彼此之间,没有一寸多余。
房间角落立着一台美恋电扇,很老了,表面生漆,机械性慢速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这样的夏季,吹出来的风都是温的。
“没有再和那个人联系了吧?”妈妈的目光警惕地追着她。
于夏心头紧了下,低头放自己的帆布书包:“没有。”
“快开学了,岱中竞争大,以后就不要去玩电脑了。”妈妈说完,音色缓和下来,“洗手来吃饭吧。”
管子里的水是热的,洗过手后,皮肤干燥得分外快,尤其虎口,有些紧绷绷的微微不适。
于夏边走边捏了捏。
妈妈已经坐下,留意到这一幕。电扇锈钝的声音里,她声音也像是忘了上润滑,虽竭力伪装,却仍显得微微不自然:“最近又开始跳了?”
于夏拿起筷子,摇摇头:“只是写字写多了。”
“嗯,你加强锻炼,会好的,”她拾起筷子,夹出一块排骨到于夏碗里,不知在向谁重复,又说了一遍,“只是在发育,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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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下来了。
于夏被分在高一(13)班。8月17日,班主任周老师发短信给家长,让有空的同学去学校打扫卫生。
从乌沙镇到市区的岱中,要花费近三个小时。于夏起了个大早,先骑自行车去客运码头,搭轮渡到岱山市本岛,再转乘802路。
这是她第一次来岱中,校园大得吓人,西式风格,砖红色楼体中镶着干净流畅的白边,像穿行在片片晚霞之中的航迹云。和乌沙初中破破旧旧的校舍相比,简直有大学的排场了。
门卫问她干吗来的,得知是新高一生,乐呵呵地放了行。
尚在假期中,校园空无一人,只有一组施工队在紧锣密鼓地铺砖。于夏费力地辨认方向,仿佛进了迷宫。有些楼写了“科技馆”、“人文馆”这种直白的名字,尚且好认,有些则没有,比如圆顶的那座,高高瘦瘦的,看着气派极了,路过了都不知道它叫什么。
最后拎着小桶和抹布爬上四楼,已经微微气喘。
因为工程改造,13班班牌覆了厚厚一层灰。有男生站在下边,扬手挥起湿抹布,啪,打一下,再挥,啪,又打一下。飞尘被他打得没脾气了,脏兮兮地贴在班牌上。
男生在这时注意到了她,露出新鲜神色:“哟,一个班的?”
“啊,”于夏再度望了望班牌,“是的。”
“叫什么?”
男生大概是自来熟的类型,或者说,因为做卫生太无聊,而想要找人打发时间。于夏只有硬着头皮招架。
刚起了个头,便看见他身后走来的人。
男生穿一身黑,大概是方便打扫,仗着个子高,胳膊罩小弟似的往另一人肩上松松一搭。神态比对着小朋友时要不正经一点,笑起来有点痞痞的,还有点调皮。
“给班牌搓澡呢,李师傅?”
高一教学楼前种了大片香樟树,微风阵阵,散发清新气味。远处是施工队的电钻声,因为太遥远而显得失真,日光给走廊刷上一层白色滤镜,令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于夏怔怔地站在原地。
一个“夏”字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了。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害怕像惊破蜘蛛网一样惊破一个梦。
“滚啊,明明在这认识新同学!”男生抗议地从他手臂下逃生,拒绝和比自己高的男生站在一块儿。
他笑得灿烂,也不介意,视线十分自然地朝于夏看来。
像那天一样,他也没有认出她。
当然,这是十分正常的事。
“哎,她叫余……”男生一卡,“余什么?”
喉咙中像装进了无数条缺氧小鱼,一张口,便要噼里啪啦跳出来,她努力将它们吞回去,结果声带更紧了。
“……我叫于夏。”
“哦,我叫李松。”李松一咧嘴。
他笑了下,也自我介绍:“陈西昀。”
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