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刀光剑影闪烁,鲜血飞溅,干净平整的露台上倒下一具具尸首,姜与乐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规模的厮杀搏斗,飞溅的血液温热,身中数剑的躯体不断抽搐和零零散散的断臂残肢,她脑中感到一阵嗡鸣。
宫中尚且如此,宫外又是何番景象?
可幸,她没有被惊吓住太久,存有的理智让她随着一群内侍护送着小皇帝躲进殿中,人还在,才有一切可能。
兵士横行,流匪趁机作乱的长街上,萧煦纵马驰骋,回到时楼暗阁,底下一片狼藉,无论是狐狸还是兔子都无人生还。
付琥正领着一群小厮在收拾残局,萧煦皱着眉看了一眼匆匆走过,从冰冷石板上躺落的残肢碎片可以看出,付琥最后还是放了猛兽。
“这么多少年都杀不死他们吗?何必放猛兽出来?”
老实讲, “杀死狐狸,兔子便可重获自由”的规则是萧煦定的,他本意是放这些少年回去。
付琥随意踢了地上的一只断手,一侧眉毛高高挑起, “处理活人多麻烦,喏,现在好了,只需打扫打扫就好了。”
“付琥,你做事向来比我狠,但从今日开始,莫要如此了。”
萧煦丢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后,转身就走,身为靖国公府小公爷,无论刺不刺杀萧寿云,都难逃一死,但隐在暗处的付琥不同,他还有机会活下去。
包袱里是萧煦名下店铺庄子折现了的银票,足够付琥一人挥霍下半生了。
城门大破,萧煦驾马回望,身后是长驱直入的银甲士兵,依稀之间,他轻笑一声,大喊道: “徐祈年,这次不要跟我争了!”
徐祈年一身银甲,两肩上嵌着虎头护肩,双胸前是银光闪闪的金属盘圆护,头戴凤翅盔,手持红缨长戈,腰侧佩有长剑。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名威风十足的小将挥斥方遒,一路杀来,长街上的流匪已跑了大半。
萧煦驰入宫门,边驾马边喊道: “关宫门!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勤政殿外渐趋安静,姜与乐同内侍官们将能搬的东西都用来堵住殿门了,自己也跟一众内侍挡在皇上前面,抵御叛贼随时破门而入的风险。
“小外甥,只要你写下禅位诏书,你以后大可当个自由自在的王爷,在封地上安乐,但若你依旧冥顽不灵,我也不怕跟你直说,我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萧寿云紧盯着烛火通明的勤政殿,指尖微颤,短须上沾染着厚重粘腻的血液。
弑君的名义他担不起,他只能威逼利诱,逼迫小皇帝写下禅位诏书,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掌权,才能合理应对日后可能产生的叛乱。
“叛贼!休想!”
他听到里面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自己这个小外甥还是意气用事了些,大局已定的场面下,他还在做什么垂死挣扎。
“撞!”
一声令下,无数兵士冲向殿门,孔武有力的喝喊声在殿外回响,纵使姜与乐他们拼劲全力抵死在门后,也撑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门破,兵入,殿外厮杀过后的惨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光洁的汉白玉石台阶上浸染着汩汩血液,为权为欲痴狂的萧寿云满脸凶狠,仿佛下一秒利剑就要向他们砍来。
他用剑拨开内侍,恶声恶气地说道: “铺纸,研磨,你若不写,那我便砍下他们的人头,一个一个地丢弃在你身上。”
“你可能不在乎他们的命,那她呢?”萧寿云一挥手,萧太后被人架了上来, “你不是很敬你的嫡母吗?如果我用你的手亲自刺穿她的身体呢?”
“你疯啦!”萧太后双手挣脱束缚,一把推过萧寿云,站到了皇上前面,双眼蓄着泪与恨, “萧寿云,你不是想杀你妹妹吗,来,我就站在这!你让所有人看看,你是怎么嗜杀当朝太后的!”
小皇帝轻扯她的衣袖,语音中含有一丝惊惧, “母亲!”
萧寿云大笑,将剑狠狠插入石板中,手指弯曲指向自己, “我疯了?萧太后!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将你送入宫中,又是谁助你登上皇后之位?你当了太后,把持朝政,我都要低你一头,你说我权柄过重,我有什么权柄,你眼睁睁看着皇上一步一步削减我的兵权却无动于衷,一心扑在女官上面,都有什么用!你有考虑过你蛰伏多年的哥哥吗!”
萧寿云没有自己的所出,已让他在壮年时屈辱万分,一门心思投入到了权力之争中,到了暮年是万万接受不了兵权被削减一事的。
殿门外,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中止了他们的对话,萧煦裹挟着满身寒意而来,他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只向萧寿云行了礼, “父亲。”
“你来做什么,宫门守稳了吗?”
他眼光一冷,没有直面回答,反问道: “父亲可还记得并州?”
“你在胡说些什么?”萧寿云迟疑地瞥了他一眼,并州是他将萧煦捡回的地方,他忘不了,但现在提这些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