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少年齐齐摔在桥阶上,背上颇痛。
“小屁孩,别整天寻死觅活的,谁欺负你了,姐姐我,替你去揍!”
少年嘴角弯出一丝弧度, “我没想往下跳,但这一摔,真的很痛 。”
“没想往下跳?”她拍拍屁股起身, “那你大晚上搁这坐着拍青春伤痛文学片呢?”
少年笑了,笑声响彻整个夜空,释怀且空灵…
“姑娘,姑娘。”春桃在床侧轻声呼唤,平日太阳未出,姑娘就醒了的,今日怎么沉睡至此,还睡得格外酣甜,以至于春桃不得不上手轻摇。
姜与乐翻了个身,口中嘟囔着, “你笑啥?”
“姑娘,我没笑啊。”春桃加大手上力度, “醒醒,姑娘,醒醒。”
好一顿摇晃,姜与乐终于迷迷糊糊醒过来,入眼雕花架上的青帷帐甚至有些陌生,直到看见春桃,脑中才慢慢反应过来。
“春桃,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半了。”
“什么!”她一个坐起, “要迟到了迟到了。”
春桃端着热水,拧干巾帕, “姑娘您忘了,今日…您不用去大理寺了。”
记忆一瞬间闪回脑中,姜鸿清给她下了禁足令,现在她连大门都出不去了,心里一下就不着急了,但与此同时,也多了些失落。
“我爹呢?”
“主君上朝去了,还没回来。”
殿堂之上,栩栩如生的金龙回旋盘桓在根根朱红内柱上,而在最顶端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刚年满十五的少帝,一身云龙红金绛纱袍,头顶镶嵌珠翠的通天冠,本该青涩的年纪却没有一分稚气,反而有一种睥睨群臣的傲视与漠然。
宝座后方,由一道水晶珠帘相隔,头戴凤冠,身穿翟衣的太后端坐于此,年近五十的萧太后依旧风姿绰约,眼角细纹也抹不去她眉眼间留存的媚情。
只不过,自先帝驾崩后,她便不再爱笑,微微下垂的嘴角、冷若冰霜的眼神使她多了一分狠厉,让人不敢直视、心生畏惧。
“诸位爱卿,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少帝的声音依旧有着少年的稚嫩 ,但底下群臣无人敢把座上的少帝当作少年。
“微臣有事启禀。”上奏者身穿绯袍,头戴幞头,手持笏板。
“董卿,可是侯府一案有了进展?”
太后未经他允许,擅自将此事交由刑部督办,意在兴国公一事他自然知晓,这位刑部侍郎董殊也是太后的人,对此,他心中有数。
“启禀官家,正是此事。虽然目前嫌犯拒不交代,但借由此案,微臣自觉女官一事有颇多弊病,若放任不管,此种案例日后只怕愈加泛滥。”
隐在朝臣之中的姜鸿清眼神时不时轻瞟上去,以求窥得少帝所思所想。
少年帝王两眼注视空中,出神似地凝想着,董殊明是太后一派,此时重提女官一事且有废除之意,意欲何为?
“董卿,你的意思是你不赞同女官一事,可朕记得,初设女官时,你是最为赞同的。”
“微臣此前不懂,经此一事,深有感悟,并非所有女子都可当政。”
这话巧妙地把太后排除在外,少帝焉能听不出。
“诸位爱卿,你们认为呢?”
此事重提,群臣议论纷纷,当初太后力排众议,执意设下女官一职,本就有大批臣子心怀不满,其中犹以宰相孟宗实最为反对。
一片密密私语,群臣都把目光投到孟相身上,到了花甲之年的孟相一身紫袍,腰间配着鱼袋,一绺绺白须捋得匀称,他迟迟不张口,待到殿堂完全肃静下来。
他目光坚毅地踏出一步, “启禀官家,老臣还是秉持此前意见,女官之于朝堂,犹褒姒之于幽王,妲己之于纣王,若不除,实则亡国之祸!”
孟相常常责怪自己没有替先帝守好江山,让其落入妖后手中,纵使有些朝臣选择沉默明哲保身,有些臣子在威逼利诱之下投靠过去,他都不会变,他只说自己认为对的话,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少帝被其鼓舞得内心激昂,然面上还要装作斥责的模样, “孟相言重了,古往今来也有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事例,切不可一言以蔽之。”
孟相双手微颤,据理力争, “官家,周武王伐纣时曾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性掌权,颠倒阴阳,国将不国啊。”
此话之重,群臣纷纷低下头,姜鸿清则更是腹诽,孟相莫不是老糊涂了,太后还在后头坐着呢,他不要命了?
“孟相。”
太后耳垂上的一对琥珀耳坠在随着她撩起水晶帘子而微荡,声音中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疑。
她徐徐走至殿前,带着寒玉护甲的葱指懒懒地搭在一旁的宫女腕上,少帝见状立马起身,道了一句, “母后。”
朝臣立时匍匐在地, “太后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