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好苗子，林落兹后来明白了。
原来是杀人的好苗子。
死门这种地方，她从未听过，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她不太想去。
但她不想死，她要是不去，那个会变成黑气的妖怪一定会杀了她。
知道妖怪名字的时候，她在水牢里已经度过了太久不见天光的日子。
小小的身体犹如一滩烂泥趴在地上，偏着脑袋，半张脸浸在泥水里，双眼紧闭，眼睫微颤，她后悔到这里来了，她想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这样就能早点见到娘亲。
林落兹终究没这么做。濒死时，她想起了娘亲临死前说的话。
“小团儿……好好活……”
林落兹用尽全力翻了个身，仰面躺在黑暗中，耳朵浸在泥水里，这一刻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只剩下瓮声瓮气的沉重呼吸。
“吱呀”一声刺耳响动，是有人进来了。
林落兹没动，她以为是固定时候进来送饭的人，饭不过就是一块发酸的馒头，吃了肚子疼，不吃又要担心会饿死。
她对食物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但今天的饭似乎有些许不同，终于是有了一□□人的香气。
进来的是那个男人，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不过这次没戴面罩头巾，林落兹眨巴几下眼睛，不自觉勾勾唇角，她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
想来也是，在这样一个见不到日头的地方，是个人都会变得这般白皙，她也好多天没见过阳光，想必也快同他一样白净了。
林落兹目光往下移动，落在男人手里的托盘上，几个碗里隐隐冒着热气，当真不是酸馊的馒头了？
她赶紧爬起来，两只竹竿似的手臂从栅栏缝隙伸出：“是给我的吗？”
男人颔首，面无表情：“想吃，就想办法从里面出来，出水口我进来时已经堵上，再过不久，这里就会被水填满，你要是能逃出来，这些都是你的，要是逃不出来，你会死在这里。”
他皮笑肉不笑：“放心，这出水口并非第一次堵上，这水下也死过很多人，不差你这一个，就算死在这儿，你也不孤单，只不过会永远困在这里，永不得投胎转世而已。”
他说得轻巧，让林落兹差点以为这当真只是件小事，可她很快反应过来，因为男人端着托盘就要转身离开。
她慌乱叫住他：“哎！你等一下！”
男人站定，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冷淡：“还有什么遗言说吧，或许我哪天会大发慈悲帮你转达。”
脚下的泥水急速上升，林落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的两只手紧攥住栅栏，小脸挤着缝隙想离近点，栅栏坚固无比，挤得她一张脸皱巴巴的，说话也艰难：“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怔，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话。
林落兹继续说：“我要是死了，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已经记住你的脸了！”
男人回头看着她，良久，冷不丁吐出两个字：“罗言。”
罗言，简简单单两个字，林落兹认认真真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罗言一走，林落兹拖着虚弱的身体开始想办法。
这人没有骗她，出水口当真是被堵上了，因为脚下的水位仍在不断上涨，林落兹慌得不行，有铁栅栏在，她出不去，一旦水淹过了头顶，她就得死在这儿了。
她不想死。
娘也不想她死。
她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罗言其实一直没走，他就坐在水牢外，眼睛盯着出水口的方向，静静等待。
林落兹在里头争分夺秒的时候，他在悠闲喝茶，两人隔着一扇石门，处境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天，林落兹真的差点死在水牢里，若不是最后关头罗言及时出手，兴许她真的会像他所说，永远困在这里，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里。
罗言当然不是白白救她，洗衣做饭扫地的活计，她全都得干。
真正进了死门之后她才知道罗言为何要把她关在水牢里那么多天。
她是人，是这死门里头唯一的活人。
人有人味，鬼有鬼味，在水牢那些日子，是罗言为了掩盖她身上人味的法子。
也是这时，她才知晓，原来罗言并非是坏人，他只是表面上看着坏，其实心总归是好的。
林落兹没能过几天安稳日子，罗言时常不在家，他不在的时候，那些人就会找上门来。
那些人便是自愿入死门的门徒，林落兹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是个新奇玩意儿，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人，不带一丝怨气，这样的人不该存在于死门。
“喂，真是罗言带你进来的？”一个眼睛徒余两个黑窟窿的人问道。
林落兹忍住恶心，点头道：“是啊。”
身后传来嗬哧声响：“嗬……好香啊。”
林落兹背后一凉，原地蹦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