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得树叶打卷。李邵站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其实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掌握到的状况是小曾子手里那张单子上的物什都是母后的遗物,曹公公送来了单子、让人查了库房,他不知道调查结果,而他的父皇、现在显然是火上心头。为什么李邵看了眼被一一摆开的东西。这都不是在这儿吗李邵又悄悄看了父皇一眼。他想起了他之前惹的那些事了。偷换了贡酒也好、被单慎从陈米胡同找出来也罢,他的确惹了父皇生气了,但他当时的情绪上,畏惧与害怕之外,更多的兴奋。那种战栗的感觉,李邵只要一想起来就一身的鸡皮疙瘩。很刺激。他很喜欢那种,有机会时也会想再试试。可现在,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刺激,心底里的只有茫然。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父皇生气的理由,他又怎么会有战栗呢稍稍思考了一下,李邵干脆走到了那些物什的边上,凑近了去看。这一看总算让他看出些端倪来了。东西有损坏的地方。这个屏风上的刺绣染色了,那个瓷瓶缺了个口……大大小小的,各有各的残缺。李邵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东宫库房占地不小,也有专人管理,这些东西就存在其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怎么能坏呢母后的遗物坏成这样,难怪父皇会生气。父皇多么怀念与尊重母后啊!李邵想,他也是生气的,毕竟那是他的母后,即便印象浅了,血缘摆在这儿呢。谁把库房打理成这样的,就得罚谁。他和父皇同仇敌忾。父皇的怒气也是冲着底下那些人去的,不是对着他,毕竟,物什不是他弄坏的,库房也不是他管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了。边上,曹公公已经都念完了。郭公公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禀道:“圣上,除了缺了的九件,其余有损坏的都已经在这里了。”圣上绷着脸还没有说话,李邵先瞪着眼出声了:“还有缺了的去哪儿了”郭公公笑了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应该是之前打理库房的人手遗失了……”“遗失”李邵撇了撇嘴。要他说,指不定是监守自盗。他不是个会去对库房册子的主子,管理的小内侍若起了念头,手脚不干净也是可能的。宫里有宫里的一套,从前也有一些宫室出过宫女太监偷盗东西送出宫换钱的事。“便宜他们了。”李邵道。前头那一批人手,此前都被换掉了,听说罚得特别凶,杖毙的、受刑的、赶出宫的,想再把人活着翻出来,不太可行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圣上走到边上,仔仔细细观察有损坏的物什。他看得很是认真,有些一眼扫过,有些驻足凝视很久,时不时抚摸着,仿佛是回忆起了很多陈年往事。见状,所有人都沉默着,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就是李邵,也不再骂什么,耐着心思等候。良久,圣上才转过身来,静静看了李邵一会儿:“邵儿,你刚才说,便宜了谁”李邵一愣,又答道:“原先看管库房的人。”圣上微微颔首,道:“那你自己呢”这一问,是真把李邵给问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儿,反问道:“您的意思是,儿臣该负责任为什么儿臣又不知道他们把母后的遗物弄成了这个样子!”一旁,曹公公倏地抬眼看向李邵,又立刻垂了眼。哎!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太子殿下会这么想,曹公公一点都不意外,在圣上摆驾东宫之前、他也用这个理由替太子开脱过,但显然是不能让圣上满意的。在圣上这里,治下不严是错,不治下更是错。只不过,皇太子终究是皇太子,儿子也终究是儿子。人前不训子。圣上每次对太子大动肝火,都是避着人的,连他曹公公都只有守门、闭耳的份。“圣上,”这么想着,曹公公上前一步,轻声劝道,“这几日转凉了,不好一直吹风,不如您与殿下去内殿说话”圣上淡淡瞥了李邵一眼,没有拒绝曹公公的建议,大步往大殿那儿去。曹公公赶紧给李邵打手势,示意他跟上去,又催着郭公公备些茶水,送到殿门外,他会亲自送进去。郭公公赶忙去了,比不认为自己有错、不情不愿的李邵走得快多了。曹公公也没有耽搁,赶上了圣上。库房外头,留下一群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站出来个胆大些的,问道:“曾公公,这些东西要搬回里头吗”小曾子木着脸,脸上写满了“不知道”。内殿,圣上坐下了。李邵进来,自然而然要落座下首,被圣上横了眼,弯了的腰只能重新直起来,在一旁站着。曹公公接了曹公公送上的茶盘,把人打发了,自己进去伺候了茶水,又赶紧退出来守门。圣上喝了一口茶。他在努力平复情绪。这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要克制急躁的脾气,先皇后在世时最抱怨的就是他的急火,若不是他脾气太冲,当年定国寺里、也不会与先皇后不欢而散。阴阳两隔之前,他们的最后一面,竟然在争吵中度过,这是圣上这么多年最耿耿于怀的一幕了。甚至,是他自责的。因此,这十几年里他始终在努力克制,不与身边人发一通急火,更不与先皇后留下来的邵儿发急火。来东宫的时候,他很气;看到那些损坏的遗物,他也很气;等听到邵儿那几句话时,他更是气得不行,但现在,他都稳住了。他要和邵儿讲道理。“你为什么觉得,库房弄成那样就与你无关了”圣上问。李邵道:“儿臣刚才说了,库房不是儿臣管的,遗物不是儿臣损的,儿臣全然不知情,儿臣若是知道,能让他们那么糟蹋母后的遗物吗”“东宫库房不是你的地方管库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