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缘”字边角是自己方才扭出的一个“无”字。
文若仙见施晏宁手把手教学时已触了气,拿眼瞪丁辉映,无奈丁辉映心无旁骛,未有察觉。正寻思着是否要向文慧中打小报告,裴岫走过来,柔声问:“若……文同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文若仙见他眼波柔软,有爱意深存其中,立时将丁辉映抛到脑后,“教授,您刚才提到的握笔姿势我忘了,还烦教授重新指教。”她嗓音低而悦耳,听得裴岫一阵战栗;他生得雪团似的白,肌肤泛红时分明可见。裴岫拢了拢宽袖,不敢看文若仙,“古人说‘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握笔的姿势不需拘泥成规,只要方便运腕就可以了。我来教你。”从后方轻轻搂住文若仙,文若仙却往后一靠,密贴住男子的身子。裴岫雪颊鲜红,他性子温吞,加之对文若仙予取予求,不好推拒,趁旁人不察小声道:“若仙,别闹。”
“我闻到你的信息素了,阿岫。”
裴岫脸更红了,他与文若仙贴得近,在女孩子颈侧寻到冰雪味气息,期间掺了一脉梅花清香,果真是自己的信息素。裴岫忙往后撤身,不防被文若仙反手摁住腰,无人发觉水墨色古服的宽袍下是何等风流景致——此话倒也不准,的确有一人发现了。
竺润书回头看丁辉映,盘辫女孩子正认真临摹“缘”字,压根没发觉隔壁的动静;他偷眼看文若仙与裴岫,心中分明:原来若仙的心上人不是辉映,而是裴教授。竺润书本应偶得此信而难过,不想如今反而松了口气——好歹仰慕的人是个直女;想起贺绻写的那些大胆的文字,不免一笑。他一笑,雎任侠听见来问,忙将话岔开。
丁辉映抄了整整一节课,抄得颈酸腕涩,将一叠乱纸整理好递给施晏宁,施晏宁接了,也不放她走,拿起头一幅字略看一眼,“嘶啦”一声撕了;又拿起下一张,蜷成团扔进纸篓,如此看过所有笔墨,最后只剩得一张。其他学生见状早唬得躲远去了,丁辉映走不开,被施晏宁当众下脸固然不自在,转念一想,依原主的情性,想必不独贺绻一个冤家,这施晏宁十有八|九也是结过仇的,如今报应在她身上,只得默默受了。文若仙要上去质问,被裴岫拉住;雎任侠,竺润书早被唬呆了,不提还要反应。
施晏宁将剩的宣纸绾在壁板上,裴岫忙在旁描补:“晏宁眼光高,可见辉映这幅字一定写得不错。”不想施晏宁提笔沾了朱砂红,往字上勾了几个红圈,回头道:“这些都是裴教授上课时讲过的笔法的错误示范,再有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就不止抄一百遍了。”学生们个个唬得鹌鹑似的,唯有点头。
丁辉映见他留出的恰是自己最初写的一幅,之后笔法上的谬误分明已经改过;想到施蔼宁有心疾,若与她弟弟对气,被她知道后又触了病就不好了,便是再不快也忍下来,默默回去收拾纸笔。其他学生也都各散各的,施晏宁也不挪动,远远看着丁辉映,见竺润书等过去与她说话,女孩子脸上方有笑影。施晏宁见状,死死抿紧唇。
课后各人有事散去,丁辉映要去图书馆还书,与竺润书同路,便一起走了。竺润书见丁辉映眉间悒悒,想来是为施晏宁招惹出来的闲气,便着意引她说话,两人从鹿鸣学社聊到笼屋聊到渊冲大学十月中旬的校庆周,丁辉映见难得有机会,便要探他的口风,若他对沐政先有好感,也愿意主动,她再给他谋划谋划,俗语说“坤追乾隔层纱”,此事也能有七八成把握。谁想竺润书心思细腻,猜着她的想法,停下脚步问:“辉映,你总和我提起政先,是不是以为我喜欢政先?”
“我……”丁辉映语塞,对上竺润书清润的眼睛,不忍心骗他,“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所以想撮合你们俩。”
“我说呢。”竺润书失笑,他以为丁辉映截了他对文若仙的爱慕,心中过意不去,出于补偿心理才要拉扯上沐政先,不想听丁辉映悠悠道:“我从前看过一本小说,里头有个角色和你非常像,只是……那个角色结局很不好,我一直有遗憾;直到遇见你,想着至少你能有个好结局。抱歉,没考虑过你的想法就擅作主张。”
竺润书沉默一会,道:“可是,也不是非得和谁在一起才是好结局呀,比起大团圆结局,我觉得开放性结局更令人期待。”
丁辉映一愣,“这么说,你当真不喜欢政先了。”竺润书抿唇一笑,“我只把政先当成朋友。”丁辉映了然,从此不再提起沐政先,两人又说起别的事来,谈笑间走到图书馆,各自分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