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山路上,一架马车缓缓驶过,马车前后跟着的是身着盔甲的侍卫,一路上,除了车轱辘吱呀转动的声音外,没有一句交谈声。
马车内的气氛亦是如此。
程林姝不断朝车内的另一侧投去打量的目光,终于在她第五次转头时,那一侧的人坐不住了,烦躁不安地偏头看她,“盯着孤作甚?”
程林姝欲言又止,只是默默递上水壶,轻声道:“车马颠簸,殿下喝些水润润嗓子吧。”
太子被她这幅神情弄得愈发烦躁,并没有伸手接过水壶,直言道:“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
程林姝终于开口问道:“殿下此番同崇觉国合作,可是对方许了您什么?”
“他们承诺,此战大捷后,便会助孤登上九五,况且,孤前段时间昏迷不醒,朝堂上的事情都是交与舅父打理,舅父亲去与崇觉皇帝谈的条件,想来不会有失,你放心便是,届时,你就是一国之母。”
程林姝闻言,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哪怕是太子殿下许了她梦寐以求的凤位,她也仍然觉得,同崇觉的这桩交易并不妥当。
先不论崇觉曾与云虔达成合作,屡次进攻西夏,此番突然反悔临阵倒戈,她总觉得其中有诈。
可现下圣上已然厌弃了东宫,兵权及朝中大小事务都统统交予璟王一派,东宫的权势一夕被架空,太子咽不下这口气,只能接过崇觉递上来的橄榄枝。
得位不正,也比这样温水煮青蛙,眼睁睁看着三皇子继位要好。
前头的车夫提醒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前面就是崇觉国了。”
太子颔首,掀开帘子朝道路两侧望去,外头的百姓还从未见过西夏的马车,纷纷探长了脖子往里瞧,在看见西夏太子的那一瞬,又十分厌恶地收回目光。
太子双手悄然握拳,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子,沉默不语。
*
一位宫女前来迎接太子夫妇,将他们领到崇觉皇帝的书房,只道:“陛下刚接见了朝臣,还请贵客在此稍等片刻,西夏裴国公已在御书房内等您。”
太子一听,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快步踏入御书房。
书桌前的紫檀圈椅上,果然坐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裴垣堂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看见那张灰白却带着些许希冀的脸庞,他一下子老泪纵横,大步走上前狠狠揽住太子的肩。
他对这个外甥,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亲。
然而下一秒,他便扑通一下跪在太子面前,“臣,有愧于太子,有愧于先皇后,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满脸疑惑,“舅父这是做什么?孤怎么会怪罪于你?”
裴垣堂抿唇不语,殿内的屏风后面却扬起一道笑声,“太子殿下,国舅爷是想说,他骗你来这,以换取他一家五口的性命,十分过意不去,让你下辈子莫要记恨于他!”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裴垣堂,旋即怒冲冲地朝声音的源头寻去,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张含笑的脸。
“黎鹜?”
黎鹜伸手理顺衣袍上的褶子,余光瞥见门口的程林姝,面色一僵,旋即不急不慢道:“我此番前来,是同太子殿下清算一件旧事。”
程林姝后背沁满了冷汗,扶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十三年前,你串通大昭宰相季成犀,伪造镇国公程淮与东宫的往来书信,给季成犀提供兵马去反杀程淮,这一桩,我来同你算算。”
太子狞笑一声,“孤原先便猜到你是大昭余孽,没想到是那个软弱无能的世子啊,说来,你同太子妃还是兄妹,枉我信任你多年,同云虔一样,都是白眼狼!”
黎鹜不以为然,“这些年,我背地里替你做的龌龊事可不少,你这么说,可是不妥。”
太子环顾四周,“所以你们合伙将我诓骗到这来,是想杀了我,用我的命换裴植一命是吗?舅父?”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神情变得十分痛苦,“难不成,是您逼得母后自尽?”
裴垣堂猛不丁站起来,踉跄几步,眼里升起莫名怒火,“莫要提她!枉她裴知槐身居后位这么多年,一点手段也无,最后还为了那个书呆子自尽,我没有她这样软弱无能的妹妹!”
“平王世子......这么说,他是在舅父手里?”
太子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皇后与平王世子的往事是宫中秘辛,这样隐晦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其中便有他。
裴垣堂突然有些后悔,他本不想毁了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形象,但事已至此,他也别无选择。
见他沉默,太子也知晓了问题的答案,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悲戚,“您就是这样威胁母后的,让她做不想做的事情,最后您一怒之气将平王世子杀了,母后她彻底断绝了生的念头,悬绫自尽。”
裴垣堂嘴唇嗡动着,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多说无益,干脆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