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大厅中,苏怀南忽然接到公司的电话,成都的中心有一个刚入组的病人坚决要退出临床试验,SMO公司的小卉和李姐都搞不定,让她去了解情况,帮忙处理一下。
苏怀南给琬琬打去了电话,成都的临床研究中心就在琬琬就职的医院。说明情况后,终于在肿瘤科室,以私人身份见到了这个让小卉和李姐都大呼头疼搞不定的瘦弱女人,孙佳梦。
孙佳梦看着眼前这个说着流利四川话的女人,心里放松一点点戒备,“我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不相信她们。”
苏怀南原本还在组织语言考虑如何委婉的问出坚持退组的缘由,但对方却单刀直入,直接点破两人刻意被安排的见面。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是肿瘤科室,来这里的病人或家属,谁还有心思打扮?”
苏怀南低头看了一眼,内搭浅棕色小洋裙,熨帖规整没有一丝褶皱的羊绒妮子大衣和利落的深棕色高跟鞋,确实不符合。
她从来不是个优秀的演员。
“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为什么突然要退出临床试验?究竟有什么顾虑?”
“我怀孕了,刚查出来,快三个月了。”孙佳梦低头看着肚子,满脸幸福。
苏怀南倒吸一口凉气。
胰腺癌,晚期,这五个字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无疑都是判了死刑。这种癌症不可能治愈,只能尽力延长生存期,而她却在此时此刻怀孕了。
孙佳梦面色平静。
“我想要他健康出生,治疗会影响宝宝,我不可以接受治疗。”
这一行做久了,看惯太多生离死别,但眼前这个瘦弱而倔强的女人却让苏怀南格外心疼,她强压住心中的悲凉情绪,冷静地看着她:“不,你必须接受治疗。这个药相比放化疗,对孩子的影响没那么大。”
她的话和之前小卉她们讲的一致,孙佳梦的情绪开始激动。
“你们都在跟我说,这个治疗不会影响孩子,你们谁能保证?谁能保证?你们对孕妇做过试验吗?”
“我们不能保证。”
“那你凭什么劝我继续治疗?!”
面对眼前歇斯底里的孙佳梦,苏怀南的语气依然平静,却也显得很冷漠。
“你知道胰腺癌晚期的中位生存期是多久吗?六个月,只有六个月。”
“如果不接受任何治疗,或许你的孩子根本等不到出生那一刻。”苏怀南说完这句话之后,觉得十分残忍,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些,“这句话很难听,但是我不得不说,这就是现实,我希望你能清楚客观的面对你现在的状况。”
“你们这样劝,不就是想让我继续参加你们的临床试验嘛,你只是站在你们医药公司的立场,你们心里只有利益,我凭什么信你?临床试验是有安慰剂组的,知情同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在你们看来是个比例,是个数字,但万一我被分入安慰剂组,于我而言就是百分之百!我仍然没有延长任何时间,我的孩子同样可能无法出生!”
在承认自己孩子可能无法出生的那一刻,孙佳梦彻底崩溃。
孙佳梦的哭声引来周围人的注目,看着站在一旁衣着精致面色冰冷的苏怀南和面容惨白情绪失控蹲坐在地上的女人,人们心中早已推演出了一场大戏。
苏怀南急忙去扶孙佳梦,她可不想被人误会成落井下石的恶毒女人。
但孙佳梦却怎么也不肯起身,嘴里一直喃喃,“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一个男人的身影匆匆赶来,手中还拎着核磁的影像。
他的背影高大宽厚,苏怀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哭。
男人轻哄着将地上的孙佳梦扶起,体贴地为她擦去眼泪,然后才对身后的苏怀南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她最近情绪有点不稳定。”
熟悉的声音,清晰的背影,苏怀南感受到了来自指尖的颤抖。
她曾千万次地抚摸着两人在毕业典礼上的合照,无数次在脑海中回响起那句烟花下的誓言,“苏怀南,以后每年的烟花,我们都一起看”。
这一次,她不会认错,绝对不会。
孙佳梦仍伏在他怀中哭泣。
曾经幻想过一万种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就在这么普通的一天,在人声嘈杂的医院,在别的女人趴在他怀里时,两人跨越十年的时光,再次相见。
怕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梦境破碎,苏怀南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男人的背影,连呼吸都轻得可怜,似乎要将这十年错过的光阴,在这长久的一眼中,全部补回。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她没有伸手去抹,任由眼泪打湿衣领。
“陈忆北。”
心中的千言万语,终究只凝聚成了朝思暮念的三个字。
眼前的男人,像是被电流击中,直直的愣愣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