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张照片和毕业时两人的合照放在了一起,归属于过去。
这些照片就像一个时间胶囊,把他们之间的美好时光封存在那里,历久弥新。即使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但那照片里的一瞬间永不消逝。
苏怀南拿着这两张照片颠来复去的看,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都被她认真地观察,直到双手疲惫不堪,才缓缓地放回箱子。
照片下面,是一条灰色羊绒围巾,她轻轻拿起,双手捧着放到脸颊边,贪婪地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绒绒触感,似乎上面还保留着他的温度。
这样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流泪。
围巾下面是一件白色校服,上面的蓝色墨水印还清晰可见。是安静的杰作。
箱子最下面,放着一个画着旱冰鞋的蓝色礼物盒,还没拆封。
当年,她因为齐嘉欣的一双限量版球鞋而联想出了一大堆问题,担心自己配不上这个礼物,所以一直迟迟未拆,假期打包东西回家时,把它收到了箱子里,竟然就这样忘记了。
身处年少时光,总有日后回想起来很难理解的苦闷,那时的怀南,实实在在地感受着阶级差距的惆怅与烦恼。
怀南小心翼翼地拆开蓝色包装纸,生怕撕坏一个角。这个礼物,从里到外,都很重要。
她掀开盖子,忽然笑了。
这两个人呀,怪不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连准备礼物的脑回路都一样。
盒子里是一双带着勾的气垫运动鞋。
和曾经运动会1500米开跑前,安静提议跟她换的那双鞋很像。
苏怀南穿上试了试,竟然很合脚。
似乎很久没跑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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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清晨,天亮的很晚,浓雾未散,苏怀南满头大汗地跑在釜溪河边的步行道上,步伐平稳,呼吸均匀。
远处橙黄色的路灯还未熄灭,晨练的老头舞着剑,石凳上放着一台收音机,正在播放清晨情感电台,女主播用温柔感性的嗓子,讲述着粉丝的投稿来信,背景音乐是莫文蔚的《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十八岁的夏夜,苏怀南推开宿舍楼超沉的玻璃大门,热烘烘的晚风扑在脸上,远处操场传来嘭嘭的篮球声,她拎着的暖壶提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手机随意点开一栏电台节目,耳机里传来主播细腻治愈的声音,问道:“嘿,亲爱的你,晚上好,我是小北,我在北京,你在哪儿?”
我在北京,你在哪儿?
这栏电台节目,她一听就是四年,从大一到大四,固定每晚9点9分更新。内容多是听众投稿来信,配上一曲缱绻的音乐,故事中的每一个主人翁都是那么固执、倔强、坚强。
那些能说出口的故事,有人倾听,何其幸运。
可关于自己的故事,苏怀南却不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交代这无声无息的故事结尾。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些电台还是老套路。只是,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两分钟的短视频都没几个人能耐心看完,真的还会有人写信去给电台投稿吗?这些缱绻信稿里又有几分真假?
听故事罢了。
悠扬的歌声随着清晨逐渐散去的雾气,飘向远方。苏怀南停下脚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目光望向熟悉的河岸。
天空还是一如往昔的灰色,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视线瞥向绿化带中的石子小道,那是高考前夜,陈忆北约见她的地方,怀南有些失神。
路灯下竟也站着一个男生,那个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停摆,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她几乎就要冲上去拽住那个男生质问他,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
身旁忽然冒出一个女孩,快她一步上前,从背后偷偷蒙住男生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女孩脆生生的发问。
男生轻轻握住女孩的手,拉至胸前,语气宠溺:“安然,除了你还能有谁。”
女孩的脸紧紧贴住他宽阔的后背,笑着说:“没意思,真没意思。”
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
男生转过身的瞬间,苏怀南听见理智在欢呼,思念在叹息。
不是陈忆北。
果然,别后多年,戏剧相逢,那是电视剧里面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
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落了回去,可胸腔里还是空落落的。
河水滚滚向前,悄无声息,如同血液在人体里周流。
这种失落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汹涌和湍急,也更加清晰,那种给了希望却再次失望的绝望感一点点缠绕住整颗心脏,恍然回神时连呼吸都跟着一起发紧。
苏怀南收回目光,苦笑着摇摇头,一语不发地继续向前跑去。
老头的收音机里,故事讲到了结尾,背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