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时,太阳已经隐入地平线下,留下一片藏蓝色的天幕,路灯微黄,蝉鸣初响。三三两两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来往于食堂、操场、教学楼之间。
赵琬琬突然觉得明川的教学楼看起来不一样了,每一棵树、每一个转角都变得很陌生,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它。
秦宇也好,这所学校也罢,都让她看不清,模糊地不真实。
她曾认为学校是通往成年的桥,却忘记了,在收到大学通知书这个结局之前,漫长的痛不欲生的蜕变,也是在这里发生的。它不光折磨在里面的人,对围墙外的人也是煎熬。家人现实刻薄却也为他倾注全部血汗,在与生而不平等的命运之手的交锋中,秦宇必须用尽全力去力挽狂澜。
她看到的秦宇,固然是篮球场上英姿飒爽的少年,然而她却过了这么久才知道,那个挺拔身姿背后,负载着如此沉重的生活真相。
爸妈倾其所有只为让他进一所好学校一个好班,却也为了赚钱无情地宰杀了他的小玩伴。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残酷现实,太早就呈现在秦宇眼前。
她曾经居然还在他面前抱怨爸爸在省厅工作没时间关心自己、而妈妈又把自己管得太严的烦恼,提及安静不想出国的挣扎,感慨严缜决心追随安静的洒脱……
何其残忍。
快走进教学楼时,琬琬终于从中悲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点点,开口问道:“我想,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定很累很疲惫吧?可笑的是,我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到。”
初夏的蜻蜓在背后飞过,秦宇没有反驳。
有些东西,她们有试错的资格,可是秦宇却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她明白,所以不再坚持。
“秦宇,当你像鸟飞往你的山,我们在未来,一定会重逢的。”
秦宇沉静地看着她,红了眼圈,短短一瞬又恢复正常,仿佛是赵琬琬的错觉。
他笑了,郑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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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琬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后,秦宇就转去了文科班。
开学不到三个月,身边的好朋友接连离开。
苏怀南忙着陪伴只剩半条命的赵琬琬,冷落了周边许多人,比如陈忆北。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要不我们也弄一组合,就叫失恋阵线联盟?”严缜懊恼地拨弄着餐盘中的青椒炒肉丝。
“谁说我失恋了。”陈忆北拧开一瓶汽水,一脸不屑。
“也是,你都没恋过。”严缜适时补刀。
“不过,你跟苏怀南究竟怎么回事儿?”严缜顿了顿,“我是说……你看上了她哪点儿?”
陈忆北差点被一口汽水呛住,扬起手打算给严缜后脑勺一个如来神掌,却没想到对方睁着漆黑明亮的双眼,一脸好奇宝宝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自己。他只好悻悻地收起半空中的手,认真的思考起来。
然后,才发觉这个问题本来就很没意义。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这?”
面对如此简单的答案,严缜显然觉得对方没有说实话。
“就这。”
陈忆北倒是一脸坦然。
“呃……可我还是觉得齐嘉欣更好看。”严缜扒拉了一口米饭,“当然,我家安静最好看。”
陈忆北瞥了一眼严缜,“哼,凭外貌喜欢一个人,太俗。”
小时候大人们总爱开玩笑把他和齐嘉欣比作金童玉女,笑着要给他们定娃娃亲。陈忆北曾经也以为自己长大后会喜欢齐嘉欣,这一辈子就应该跟她在一起。但那时他甚至连“喜欢”是什么,还没搞明白。
直到十岁那年初夏,他见到了那个苍白瘦小,眼眸中却闪耀着固执而炙热神采的小女孩,这是他在齐嘉欣以及身边所有女孩眼中都没见过的眼神,后来,在人生中的很多时刻,他总会想起那个眼神,带给他无尽的勇气趟过黑暗。
想及此,陈忆北笑容更加明亮,“而且我和她早就认识。”
“早就认识?什么时候?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怎么不知道?啊!陈忆北啊陈忆北,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严缜的嘴像连环炮似的爆出一大堆问题。
陈忆北冷哼一声,“那是你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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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琬琬已经能脱离轮椅了,但走路还是得小心翼翼,她立刻向学校退掉了“特殊病房”,搬回了510宿舍。
“你应该等多恢复一些,再搬回宿舍。”
苏怀南扶着赵琬琬慢吞吞地爬着楼梯,语气中却没有责备。
这几栋宿舍楼都是前两年新修的,她们是这栋宿舍楼的第一届主人,自然少了各个学校不同版本的诸如404红衣学姐一类的诡异传闻。但每栋宿舍楼只有六层,所以明川名为锻炼身体意志,实则为了节约开支,并没有安装电梯。
“你知道的,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