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入相,赏千金封万户侯恐怕都不在话下吧?”
这不比北上牧马放羊来得舒坦。
“将军懂我!”且呴鞮含笑拊掌。
河套平原草长莺飞,远非这鸟不生蛋的地域可及。要不是呆不下去,谁又愿意离开故地?
利益驱使,且呴鞮转头望了一眼可怜巴巴、刚刚来附的黄衍。口吻尽是惋惜:“让黄太守死前做个明白鬼吧。将军与他,究竟有怎样的深仇大恨哪?”
马超唇齿一咬,几乎一字一句地顿声说道:“杀母害弟,此仇不共戴天。”
从知译嘴里后知后觉听到消息的黄衍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反驳:“放屁!你贵为军帅,母亲怎么可能来自下贱的羌部!何况地是韩遂让占的,人是韩遂让杀的,我区区一把刀而已!”
“是不是韩遂的指令,我会调查清楚。”马超眼神犀利,听到下贱两字更是失去了所有温度,慨然吐出冰冷的词语,“但你黄衍,必须死。”
“大当户休要听他蛊惑!”
黄衍急了,回身准备再央求且呴鞮。刚抓住袖子,明晃晃的刀光冷不丁一闪,吭哧扎进了肚子。
黄衍歪歪扭扭倒地。军营一片噤然。
且呴鞮用大腿擦拭着刀上血迹,抵唇冲杨潆吹出一声口哨:“来吧,摇钱树。别装啦——”
杨潆从头到尾没听懂他们在攀谈什么。但事已至此,还瞅不清门道的,只有傻子!
文姬归汉,已经在匈奴生了两个孩子。今日她若落入狼群,不如一刀抹了脖子!
脑中警铃大响,杨潆选无可选,下意识奔向唯一的救命稻草:“将军不要!”
马超仿佛没有听见。
“耿将军,不,马将军!马超,马孟起!”
胳膊都要被摇断的马超,蓦地微微一愕。诧异望向不远处的马岱,似乎在问:我俩什么时候暴露的姓与名?
事急从权,杨潆紧张得口不择言:“将军扶风茂陵人氏,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马腾长子。那边,左为马岱,右为庞德,一个是堂弟,一个是部曲。”
马超尚未说话,边上马岱好整以暇抱住了胳膊:“怎的,女郎景仰我阿兄?”
“不是失忆了么。”马超幽幽揶揄。
杨潆苦涩摇了摇头。梦里记忆,水月浮花,说出来有人信吗?
只能继续求生:“将军怀里的虎符,我若猜得没错,是从同出扶风茂陵的耿家拿的。耿鄙,原凉州刺史,已被你父杀死。祖上耿恭,明帝时恰为戊己校尉!”
马超按了按眉心:“不错,女郎真是博学洽闻。”
杨潆见马超依旧不为所动,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她闭上眼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现在是兴平三年八月。月底,曹操会入朝觐帝。先就食鲁阳,再迁都于许。九月,改元建安,挟天子以令。”
这话像投入湖面的一块石头,乍然掀起巨大的涟漪。
方才还油盐不进的马超突然一把掐住了杨潆手腕:“你说什么?”
杨潆痛得低呼一声。有效果!
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上:“年底前,天子会下令,改河西五郡,即敦煌、酒泉、张掖、金城、武威为雍州。以凉制凉,变为割雍分凉。”
马超阴影之下的嘴唇,以杨潆能看见的弧度,开始微微抽搐。
须臾,马超笑了。嘴唇牵扯,那一双阴冷的眸子里哪里有丝毫笑意!
“素闻中原之人心思迂回,就像曲廊弯弯绕绕九十九道。原本我还不信。今日得以亲眼所见,才领略到奥妙。为了脱身,还真是什么词都敢往外蹦啊。”
“我是不是胡诌,不足半年即见分晓。”杨潆将心一沉,煌煌看向马超,“将军,你想要凉州么?”
“我已有凉州。”马超口吻不咸不淡,内心却已然开始地动山摇。
“我说的,是整个凉州。如果将军愿意,更大的地盘也不是不行。”
“呵,就凭你?”
杨潆深深吸了口气:“对,就凭我。将军刚才不是夸,我博学洽闻么?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潆在赌。赌她对马超的引诱,对未来的预判,能超越他与且呴鞮的往还。
赌的是,马超那一颗潜藏在凛冽外表之下,剑斩风雷、脚踏日月,心向乾坤、斗破不灭的男人本性!
马超从来没听过一个女性敢如此大放厥词,哪怕是生死之际。
他低下头,狐疑又阴戾看向眼前大敏初愈少女乌溜溜的眼睛。
明明说出口的话极度不可信,却让人心痒心动到根本无力自持。
良久,马超终于败下阵来:“你若使诈,必将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