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上辈子加这辈子,人生几十年以来第一次亲自接触葬礼。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接触人的死亡,按理来说我不应该那么失态的才对。如果我的状态一切正常,现在该备受打击的是艾尔海森,而我应该冷静自若地帮他一起处理亲人的后事。
上辈子我跑的太远了,父母无力掌控我的人生,我爹又生怕我这个唯一的血脉饿死在外面,在他破产前都一直对我保持汇款,让我得以在国外继续学业。
在新西兰读书的时候,我有幸获得了一次去美国交换读书的机会。
美国开销昂贵,想在那边存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我权衡再三后还是咬咬牙过去了。美国的风土人情比新西兰还要特色鲜明,我在那边学得很辛苦,毕竟那边对亚裔的歧视要远比新西兰更严重。
但这些比起生命安全来说都不算什么,要说让我最印象深刻的还是在校园内骤然响起的枪声。
作为一个在国内读了十几年书的中国学生,我难以形容当时在同学们的尖叫奔逃中得知这是枪声时的恐惧,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掉下发出的声响,导师就拽着我飞速逃跑了。
感谢我的导师,如果没有他,那时候的我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亲眼目睹了远处一个学生忽然倒下的场景后,我哆哆嗦嗦地被拽去了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双手捂着嘴生怕发出更多的声音。
所以、所以,为什么我如今还会如此茫然无措呢?
我的喉咙发哑,手脚僵硬,艾尔海森不出意料的还没回来,我又一次面对了不会再醒来的佩尔塞女士。我去握她的手,却发现我的手和她的一样冰凉,那双会给我缝制睡裙的温暖的手再也举不起来了。
成年人还是有成年人的作用的,我妈再怎么想给我下马威恶心我,也不会随意敷衍毁了自己的名声。她捂着小腹,动作利索地指挥我,顺便利用虚空给健康之家发去消息,叫他们来开具死亡证明。
老人去世之后该换新衣服,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佩尔塞女士为自己准备的寿衣,就连下葬时该佩戴的首饰都没有找到几个。
可是不应该,佩尔塞女士不是没有准备的人,她年纪大了,我们却还是孩子,她不可能不会自己安排好后事的。
我只好回去重新握住佩尔塞女士的手,呆呆地望着她的脸,心里想着:艾尔海森怎么还不回来?
可我又不希望他回来,佩尔塞女士现在只是身体有些冷,她是笑着离开的,无病无痛,无灾无难,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如果艾尔海森真的把能处理事情的人带回来了,那无疑是不断地将佩尔塞女士过世的事实呈现给我。
我妈把她能做的都做了,健康之家的人很快到达,专业的医生给佩尔塞女士开具了死亡证明。随行的人员开始给我妈推荐殡葬套餐,也许是见我们衣着富贵,那些人一边努力做着悲伤的表情,一边给我妈推荐最贵的流程。
我妈笑了笑,说:“这不是我们家的老人,是曾经教导我女儿的老师,我没资格替他们家人决定这些事情。”
那人劝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一看就是体面人,想必也不会让一位老师走的那么仓促的。”
我妈连连摆手:“葬礼丧事实在太过麻烦,一不小心就会跟当事人的家属和朋友起冲突,我这里还怀着孩子呢,真的不好插手下决定。”
听到这里,那些人才觉得失礼,连声道歉,说没注意到我妈是个孕妇。
丧事常人都会忌讳,我妈身为孕妇却肯过来搭把手,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大义了。她摆脱了推销员,趁人都去到门外的时候,站到我身后轻飘飘地说道:“好了,这边没你的事了,赶紧回家洗澡睡觉。不要那么长时间地和死人接触,会有细菌和病毒,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你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着想。”
我脑子里有关理智的那根弦“崩”得一声断了。
我红着眼眶看向她,为了维持住正常的说话声音,我几乎扭曲到面目狰狞:“……你的演技真令我恶心,塔菈·忒勒斯。”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迎着我妈不可置信的目光,我深吸一口气,放轻声音说道:“你不就是想激怒我吗?你好失败,作为一个母亲,一个成年人,你发现做一个严格的母亲掌控不了我后,就企图做一个训狗人,用拙劣的演技伪装你肮脏的内心,令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控。”
只是太可惜了,塔菈·忒勒斯活得还没我久呢,她的不成熟和肤浅我几乎一眼就看破了。
我妈几乎是瞬间就表露出了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她几步向前,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在我脸上:“贱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小畜生,敢用这种词汇辱骂你的亲生母亲!”
这一巴掌甩的我眼前发黑,但我在缓和过来后还是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连声音都不颤抖了:“妈妈,你看,我跟你多像啊,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没做成功的事情,我成功了,我的定性和演技可比你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