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怀沛下了飞机后直奔“你好阿达西”。
公司里的电脑已经被搬空了,只留下废纸箱子的痕迹。
工位上只有白蕾和郑晓斌两个人。
小公司的周转资金本就不充足,夏葡萄把账上所有的钱拿出来赔偿用户损失,现在已经给员工发不出工资了。
办公室的租约下周就要到期,而她没钱续租,更没钱再找其他家。
“葡萄姐在里面呢。”郑晓斌看见秋怀沛,好像看到了救星,“哥,大不了重新再来,我跟白蕾永远都在。”
秋怀沛点点头,感激地拍了拍郑晓斌的大臂,然后向夏葡萄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还是跟往日一样,墨绿色的发财树蓬勃生长着,被窗外的风吹地哗哗作响。
夏葡萄站在窗边,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
好像每个人都在不断地向前、向前。只有她,又要回到两年前了。
不,还不如两年前。
她现在丧失了斗志,丧失了希望,像一朵随风飘扬的柳絮,到处摇摆,没有根基。
她很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酣畅淋漓的发泄也许是最好的解药,但是在巨大打击下,泪腺好像被堵塞了,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堵塞了。
她听到门响。
秋怀沛走进来,从背后轻轻搂住她。
“葡萄,还有我在。”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哽咽道:“你回北京,我们分手吧。”
秋怀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还没等他开口,夏葡萄失神道:“回到北京,你可以照顾父亲。秋叔叔现在只有你了,他非常需要你,秋韵也非常需要你。”
她低着头,身子蹲了下来,颤抖着声音说:“从两年前我们见面以来,一直是你在妥协。你为了我,放弃了北京的生活,放弃了北京的公司,你为我做了太多,而我一直都在拖累你……”
“现在文创店又变成了这样……我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站起来……折腾了这两年,没有任何结果……”
秋怀沛把她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感受他的温度。
他理解她,她是难过急了才会这么说,不是真的要离开他。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让她感受到踏实。等她情绪稍缓,他轻声道:“所有工作都是以结果为导向,但人生不是。”
“人生不是活一个结果,人生是活一个过程。”
“因为每个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 风烛残年,跳进坟墓而已。”
她抬起头,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他温和笑道:“我一直都很有文化呢。”
她噗嗤一声,泪中带笑。
他见她缓过来不少,提议说:“咱们休息一段时间吧,这两年你难得休息一次,这次,是老天爷太心疼你了,所以专门叫你放松一下。叫上白蕾和郑晓斌,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
他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你一个新疆人,还问我去哪?大好河山,哪里都是风景。”
她实在没有主意。
越是家门口的风景,往往越是不熟悉,因为觉得什么时候都能去。但真实情况是,从来没有去过一次。
她把白蕾和郑晓斌叫进办公室,让他们提议。
白蕾是新疆通,南北疆她都玩遍了。听说要玩,一扫公司即将倒闭的阴霾,眉飞色舞道:“不如去夏塔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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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当晚,四个人先从乌鲁木齐坐卧铺到伊宁,然后第二天租了一辆宽敞的越野车,打算一路自驾到夏塔,后再绕道那拉提,最终返回乌鲁木齐。
夏塔有“阶梯”之意,古道全长120公里,是通往天山南北的捷径。
他们四人只有白蕾有徒步经验,所以为了安全,他们只在划定的森林公园范围内游玩,不打算徒步完整的古道。
六月初的早上,山上的凉气很大。
夏葡萄穿了一件冲锋衣,里面是一件牛仔长裙,下身套了一条灰色长筒袜配短靴,总之层层叠叠好几件,方便中午热的时候脱掉。
他们在入口处乘坐景区区间车,后又换乘电瓶车,十五分钟后终于到达了将军桥。
他们到达将军桥的时候已经没有马可以骑了,所以只能徒步到目的地鲜花台,全程大概三公里左右。
到了中午,太阳直射草原,夏葡萄把外套和裤袜都脱了,只剩一件牛仔裙。
手机渐渐没有信号,一切回归原始。
木扎尔特冰川巍峨矗立在远方,他们一点一点逼近,却永远也到达不了终点。
一无遮掩的天空明朗清澈,乳白色的云朵在天上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