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放着织物的木盘哐地砸在地上,她慌忙跪下,趴着身子将其捡回。百里奚退后一步,一脚刚好踩住地上那只手。他蹲下身,足下不着痕迹地用力踩碾,随后状若无事般伸出一指轻轻抬起她的脸。
婢女的手收不回来,她浑身因着手上传来的剧痛发抖,一脸的泪,神情从惊惶到扭曲痛苦,纵使如此也不敢大声哭喊,只得压着嗓子哀声恳求:“求您……饶了奴婢……”
这副模样让百里奚很是满意,他移开脚,底下已出现了个血印。
不待他开口,婢女立马磕头,“污了您的履,奴婢该死。”紧接着用另只好手从旁拾起一块布帛配合着这只颤颤巍巍、难再提起的右手将其伸到百里奚足下,为他擦净靴底。
缪妲回到前堂,那市贾已在陪着其他夫人看织物,牧黎回了车舆等她,只田禄还在一边。缪妲冷着脸,走到最好的织锦之中,对着市贾说道:“此处所放之锦,与我各取二十布手,尽快做好送来廷尉府。”
此话一出,在挑选织物的夫人和市贾脸色都是一变。
一个仆妇气势汹汹走到形单影只的缪妲身前,怒目而视:“你一个贱民怎配来此选衣!速速滚出,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缪妲闻言轻笑,并未理此仆妇,而是看向那些避她如晦的贵妇人,“我自然不配,可这是廷尉要挑的,我一贱民无从做主。若是诸位觉得廷尉也不配,不如同他去说,或是声音再大些,教他在外能听得清楚。”
那仆妇没料到她如此淡定,一时无法反驳。
其余人则扭头向停在外头的车舆看去,透过车轩,可见廷尉正支着下颌昏昏欲睡,并未注意这边。
市贾出来讲和,毕竟此事无论哪边占下风吃亏的都有他一个。“这位……”他顿了半晌后略去尊称,“今日不巧,我们所摆出的织锦都已被人定下,已经无货可卖。”
“果然不巧,想来明日也无货可卖罢?”
“尚且不知,不若您再去别家看看。”市贾赔着讨好地笑,他每日迎来送往的都是权贵人家,应付这种刚刚得势的小民不过小事一桩。
缪妲了然点头,“其实是廷尉带我来的这间织衣铺,既然今日你们无锦,那我明日再来便是,想来总有一日能替廷尉等到的罢。”
话声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市贾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他扭头看到周围的客人们都露出不满,有的已经放下织物正往出走。这个贱民放出的狂言说与众人听到了,一传十,十传百,其他爱颜面的客人们如何肯再来这里。
他咬咬牙,躬下身子,低声道:“不消几日新的织物便能送抵此间,做好了一定尽快给您送去。”
缪妲点点头,正要走出时被刚刚说话的仆妇拦下,她不忿自己被一个小丫头下了面子,更不能教自家夫人今日同这样一个贱民在同处选上同样的织锦。
这仆妇不傻,她刚刚看见廷尉在车舆之上阖着眼,想来这女子也并非被其看重,毕竟她眼上还有一道红印,这样的贱民至多当个玩物而已。她用力推了缪妲一把:“不许走,你冲撞了我家夫人,同她赔礼!”
冲撞?缪妲想起方才选织锦时衣袖碰到了那位夫人,的确是冲撞。而她现在也被推得退了两步,那仆妇生的胖实,牢牢挡在缪妲前面,不教她走出半步。
缪妲连日来的不悦和烦闷,在遇见百里奚后瞬时达到极点,她故意选织锦,让这市贾也吃些教训,让这些对她指指点点的人跟着烦闷,以此平平自己的郁气。如今又遇上蛮横的仆妇来惹自己,一身的躁郁压制不住开始向外发散。
她将目光投向另一边,语气平平但吐字清晰。
“田禄,你聋了还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