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偷石狮子的小孩儿家附近就缠上她了,到了晚上更是在她屋里显了形。
这种东西,招惹一般人还能作威作福,招惹圈里人那就是自讨晦气。好在这玩意儿貌似没读过鬼魂守则,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鬼,来的第一天晚上试探着给言九铺床然后暖被窝。
暖的跟冰窟窿一样,夏天睡着还真挺惬意。
此刻再次被包裹进幽深寒冷的黑雾中,言九没像初见时那样对它视而不见。脚边荡起一阵盘旋上升的气流,几乎是一瞬便将外物撕的粉碎。
门在身后被风甩紧,紧接着便是一声:“给老子爬。”
无根生跑了,她没好脸。对着唐妙兴和师叔还能勉强装一装,至于这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算它倒霉,不偏不倚撞言大小姐枪口上去了。
外套脱落在地上,将刚刚聚集起一些的黑雾又一次打散。言九没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本就困顿的脑子里满是昨夜那男人,一阵阵钝痛不住从太阳穴往外涌。她烦得要死,直接瘫倒在床上。
混沌了会儿,无奈《清净经》在心里都背烂了也没一点用,她勉强爬起来连点三只线香。袅袅云烟轻飘飘地萦在她鼻尖,乃至满室,她才终于好受了点。
眼睁睁看着唐妙兴放走无根生,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清自己那会儿究竟怎么想的——她居然踌躇了。
陆瑾陆爷与无根生之间仇深似海,一生无暇,却为此屡屡失态,甚至是癫狂。从前她以为她也是如此,可真遇上这样一个机会,她反而畏缩了。
无根生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她该先帮冯宝宝弄清身世之谜,她困顿近一个世纪,难道不苦吗?
又或许她该继续帮张楚岚弄清神明灵之谜,他蛰伏十载,难道不苦吗?
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饱受煎熬。
她在山上一掌拍断许新肋骨时心如止水,可杀人的念头似乎轻易起不得。
一起,她又忽然想到,许爷当年胸中那一团火,不也炽烈地燃过吗?
——那些垂死的世代——在歌吟。
为一己之身,她要碾灭这一切吗?
他一定是无根生吗?
他就是无根生吗?
无根生,就要死?
真炁渐趋平静,浓烈的熏香之气中,一枚金闪闪的东西忽然坠落,直直砸在她胸前。被细微的闷痛激醒,言九缓缓张开眼,手从胸前一抚,指尖挑起那物什一看,是个半旧的金戒指。
她皱着眉抬眼看向上空那团黑雾,似乎是见她有反应,金银细软雨一般噼啪而下。
言九恼了,将所有首饰一把扫下床去,又是一阵噼啪声。她按着太阳穴,对这堆半新不旧的玩意儿的来历有了猜测。
“偷的?”
“……”
“啧,还回去。”
清净了会儿,又有一物怦然坠至她胸前。她伸手去抓,入手的触感却使她一愣。
这是……
一朵开得蓬松的黄栀子躺在她掌中,言九深深看了一眼那团黑雾。
其实她大致看得出,这东西不是鬼,更像是所谓的“精怪”,也即,灵体。她对这一套不太熟,东北马家那几位大仙也只是偶尔一见,还主要集中于那位白仙。至于别的嘛,得益于大方的风星潼,没少给她现拘灵遣将的手段。
这玩意儿大概就是散落世间的“灵”。
精灵鬼怪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而眼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心讨好自己。思及此,言九悠悠问道:“你想要我高兴?”
“……”
“好啊~”她笑,“你这么厉害,帮我找个人不是问题吧……”
——总之,还是先找到那人再说。
至于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言九打着哈欠走出房门,香点的过量了,这一觉睡得长而沉,说是昏过去了都不为过。换了身衣服,浸染的香气仍潜藏在她皮肤与发丝之中,一出门唐妙兴就闻到了。
异样的感觉使他滞住呼吸,待看清源头系于何人,不免怔愣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
本能作祟,他对这不妙的气味极其抗拒,可若是小九带来的,似乎……还挺好闻的?
她自己也被药的有点迷糊,贴着唐妙兴坐下来后在他手臂上拱了拱,咕哝着叫了一声:“师兄……”
又细又软,叫得他心头一紧。想到昨夜她单薄的衣着与那场冷雨,唐妙兴双手捧起她的脸端详了一下,又将手背贴上去试了试温度,不烫。他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害得师妹发热生病,罪过可就大了。
“没病……”人有点麻,但她的眸光依然清亮,没漏掉唐妙兴抬手时略带着几分迟滞感的古怪表现,只是抬一抬手,就这么吃力?她轻轻蹭着他的手心,一手攀上他的肩头,问,“你的手……疼?”
唐妙兴摇头,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