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韫玉别过脸去的时候,难先却在她的脸角轻轻地吻了一下。先前挂在难先脸上的眼泪也黏在了石韫玉的脸上,让她止不住战栗。
“阿玉乖,等数一百下我就回来了。”
“这束黄梅先代我陪你一会儿。”
在屋内重归寂静后,良久一句别扭的、故作凶狠与嘲笑的“幼稚”两字回荡在屋内敲打着房壁。
然后,石韫玉抽了一枝黄梅握在手里,慢慢将自己的脑袋缩进被子里。她知道被窝此刻的温度都是来自她的身体,可是她仍期待着这里面是不是会有一点点,一点点来自难先身体的温度。
石韫玉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开始从“一”开始数了起来。
她曾经觉得,如果受伤流血可以换来长久的凝视,那么她会很愿意的。她很享受被人关心的感觉,可是关心她的人并不多。正因为不多,所以她格外珍惜。
师父和师兄师姐们跟她说:
“我们多厉害啊,你个小萝卜头就别跟着添乱了。守在家里啃着糖葫芦等我们回来吧。”
石韫玉不喜欢吃糖葫芦,可是人间的小孩,不,人间被疼爱的小孩手中都会拿着一根糖葫芦。每次石韫玉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就以为石韫玉馋糖葫芦,只要下山都会给她带回来一根。
石韫玉不喜欢吃糖葫芦,但她喜欢被关心的感觉,所以她吃了几千年的糖葫芦。然后当所有会给她带糖葫芦的人都不会再给她带糖葫芦回来后,石韫玉吃完了此生最后一根糖葫芦,将竹签化作竹簪插在发间,成为了飘荡在世间的一只孤魂野鬼。
石韫玉很快就数到了“九十九”,可是每当数到“九十九”后她又立马从“一”开始数起来,这次的速度又比上次慢了一点。
她很擅长等待,只要结局没有到来,她可以一直数下去。
看起来经验老道的大夫把脉的时候紧锁着眉头用另一只手揪胡子,嘴里啧啧叹息,似是为难又似是把出了疑难杂症。
难先守在一旁不停地擦着额上的冷汗,总是耐不住性子去问大夫把脉把得怎么样了。
石韫玉嘴角挂着弧度饶有兴趣地看着难先着急的样子,似乎觉得很稀奇的样子。
大夫把了好一会儿,顶着一张高深莫测的脸拉着难先出门了。
难先见此一时心凉神思恍惚,往往恶疾忌讳人前说出,难不成阿玉真的得了什么难症。
难先:“大夫?”
大夫按住难先着急的手,顿了一下才说道:“老朽把脉近二十余载,这样的脉还只在一本古医书上面见过。”
难先:“古医书?”
“我也是机缘巧合下见过一次。”大夫说,“我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帮着安置了一位赤脚医生的身后事,那古医书就是他家世代传下来的。书上所记,从前有一游侠在恶疫之地放血救人,只要有身染重病的人喝了他的血就能健康如常人。当地的大夫们好奇曾央着那人把了一次脉,每一个把过脉的人都说,奇!”
“常人的脉搏与心脏的跳动一致,但那位游侠心脏与脉搏的跳动却是错开的!老夫的耳朵比常人灵敏些,里面那位——和那位游侠的脉是一样的!”
“你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的脉是这样的呢?”
难先面部发麻:“那位游侠?”
大夫:“死了。死前跟那群把脉的大夫们说,出现他这种症状的人活不过一月。”
难先脚一软就跪在了大夫的身前攀着他的袖子央求:“大夫你可有救她的法子?”
“我也只不过是曾知道这件事情罢了,何况那本书中并未记什么救治的法子。”大夫叹气:“......让她吃点喜欢的吧。”
饶是神慌意乱之刻,难先也听出了不对:“方才你不是说那位游侠已经死了,连游侠自己都身亡又怎会留下救治的法子。大夫你忽出此言强调,难不成那本医书上面真的写了什么?”
大夫顿了一下,叹着说:“我不说是不想害你。”
“里面人的性命于我而言重于泰山,她若死了我绝不独活。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
大夫无奈地盯着眼前的人,说:“那上面写的法子是要每日服用一株天山雪莲养命!天山雪莲一株值十金,若是一株倒也罢了,每日食一株哪怕是有座金山黑水也要山穷水尽。”
“你看看你住的这草屋连围墙塌了都没舍得修,哪里能买得起一株天山雪莲呢?”
难先垂着头:“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大夫说,“当初被游侠救过的人想报恩,游侠被纠缠得无法脱身才松口说出此法。从前不比现在,天山雪莲千金难求才让游侠殒命。可哪怕是如今,天山雪莲也不是你们这样的人家买得起的。”
难先抬头,笑容灿灿:“有价有市,比起无价无市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只是钱而已。”
“只是钱而已?”大夫被难先这轻松的语气惊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