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大家同仇敌忾,开始控诉张仲华的罪行。有的说他自私自利,什么好处都往自己怀里揽;有的说他妒贤嫉能,想方设法压制年轻人;有的说他品行不端,背地里调戏女学生……
赵乾坤说,他准备以全体青年教师的名义向学校领导提建议,从下学期开始,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具体做法是:把学校教师分成四十岁以上和四十岁以下两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同年级一个班的教学,平行班之间比着干。
“我们就是要让张仲华看看,到底是中老年教师厉害,还是青年教师厉害。”赵乾坤进一步强调了此举的意图,“凭什么先进模范每年都是肖玉荣那些人?青年教师总是靠边儿站?”
王加根觉得,建议虽然不错,但学校领导绝对不会采纳。
“采不采纳是他们的事情,提不提是我们的事情。”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王加根只好说,大家怎么弄,他都不反对。要签字他就签字,要表态他就表态,但具体工作他可能没时间参与。现在结婚的事情,自学考试的事情,家里的矛盾纠纷,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大家对此表示理解,关心地询问他婚事筹办得怎么样。
王加根回答,家具已经在方湾打好了,恐怕来不及做油漆。
“来不及做油漆就不做,就这样拖到学校来。”
“可是红梅她爸妈又觉得,新房里没有新家具不像个样子。”
“没有做油漆的家具摆在新房里,通房白也不吉利呀!”
“就是。先把家具放在小方家里,等结婚之后,随便挑个日子再去拖回来。”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让王加根无所适从。
事实上,他对新房里有没有家具并不是特别在意,眼下最发愁的,是筹办婚宴的钱还没有着落。就算只请三桌酒席,买鱼买肉,买烟买酒,买糖果和各种蔬菜,怎么也得一百多块钱,但从武汉回来之后,已经身无分文了。本来,他是计划用白沙铺大舅送的礼金,以及牌坊中学教师交的份子钱筹办婚宴的。可现在的情况是,教师们八十多块钱的份子钱收得差不多,但白大货承诺的一百元礼金还没有到位。
下个月的工资已经提前预支,白素珍给的两百元钱用完了,王加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万般无奈,他决定回王李村,看家里能否支援他一点。
再怎么说,王厚义是他父亲,他是王厚义唯一的儿子。对于儿子婚事,当父亲的总不至于完全不管吧!
坐在长途汽车上,王加根告诫自己:这次回家一定要控制情绪,好说好商量,不发脾气,不争不吵,不哭不闹。无论王厚义和胡月娥是什么态度,自己都要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
他甚至想,尽可能表现得调皮一点儿,痞一点儿,儿子在父亲面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丢丑也是丢在家里。
在双峰管理区下车后,王加根满怀希望地上路了。
走到王李村口时,碰到了皮匠三婆。
皮匠三婆慌慌张张地告诉他:“疯子又来了。”
“疯子”指的是胡月娥的前夫。加根没太当一回事,继续往家里走。到自家茅房旁边时,看到他家大门口停放着一辆自行车。
一个身穿黄色军大衣、剃着平头的陌生男子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正在与屋里的人讲话。
加根猜测,那陌生男子可能就是“疯子”。
“疯子”说话有条有理,而且振振有词,情绪比较激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胡月娥跟他回家。
初次见到“疯子”的人,很难相信他有精神病。
加根拨开围观的人群,看见堂屋里坐着本家二爹、本家二婆、皮匠三爷和几个邻居。
王厚义则坐在大门口把守,双手不停地剥着花生米。
大家正一个劲地向“疯子”解释,说胡月娥不在家,带着两个小孩回娘家了,还有的说她去孝天城了。
看见王加根,大家不约而同地与他打招呼。
王厚义无动于衷,一如既往地剥花生米。
本家二婆轻声提醒厚义:“加根回来了,可能还没吃饭呢。”
“不管他!”厚义低声吼道,口气相当生硬。
加根不知该不该进屋,尴尬地站在那里,耐心地听了一会儿“疯子”的胡话,又拨开人群离开了。
他给胡太婆带回一盒蛋糕,准备给老人家送过去。另外,他想去村里的一位油漆工家里,咨询一下家具做油漆的事情。
等他再次返回时,围观的人已经散了。
门口停放的自行车也不见了,显然“疯子”已经走了。
胡月娥带着两个小孩也回了,关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堂屋里坐着本家二爹、皮匠三爷和王厚义。
本家二爹和皮匠三爷与加根搭讪,问他的婚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