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的一个夜晚。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把王加根从睡梦中惊醒。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被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和滚滚雷声吓得心惊肉跳。没有丝毫睡意,但他又不敢开灯。电闪雷鸣的时候使用电器比较危险——这是他在物理课上学到的常识。
通常情况下,打过雷之后就会下雨,雨下透了,雷电就会逐渐消失。可是,王加根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听到下雨的声音。
老天爷就是光打雷,不下雨。
到了下半夜,依然没有下雨,反倒刮起了大风。这风与一年前吹倒孝天县师范学校烟囱的那场风颇为相似。从小到大,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如山洪暴发,似万马奔腾。
房顶噼噼叭叭地响着,也不知落在上面的是些什么东西。树枝?石块?瓦片?似乎都有可能。后来,竟然听到大礼堂房顶的机瓦被风掀落,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王加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好!教室窗户没有关。他记起了一个月前新做的玻璃窗,迅速穿衣起床,打开房门,顶着料峭春寒,冲出大礼堂宿舍,往教室方向奔去。但是,为时晚了。几乎所有教室的窗玻璃都被震碎,散落在窗台和地面上。他痛心疾首地环视了一下惨不忍睹的校园,无奈地返回宿舍。他宿舍的窗户是关着的,玻璃完好,只是那些没有粘牢的玻璃纸呼呼啦啦地响着,吹口哨一般。
他重新躺在床上,眼睛里马上就飞进灰尘,脸上粉嘟嘟的。拉开电灯,见床上、被子上、书桌上、凳子上到处都是灰尘。地面如同铺上了一层灰色地毯。雷、电、风、灰,搅得他几乎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看到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花园公社小学南北的围墙全部吹倒了。新栽的泡桐树吹断了,有的还被连根拔起。大礼堂宿舍房顶靠北的机瓦吹落了好多,檩条和椽子裸露在外面。
教师们见此情景,面面相觑,摇着头,嘘唏不已。正值清明节前夜,大家都说这是一场“鬼风”。
真是如同撞到鬼一样,王加根竟然在学校大门口看到了妈妈白素珍。母子俩出其不意地相见,情绪都不怎么好。
王加根尽量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把妈妈带到宿舍。
白素珍一边喝水,一边告诉儿子,潘家口水利枢纽工程就要竣工了,他继父所在的部队陆续撤离。老马的工作也有变动,调到了部队在保定市建的一家干休所,担任干休所所长。他们全家也从河北省迁西县搬到了保定市。
“我这次回湖北主要有三件事。”白素珍数萝卜下锅地告诉儿子,“首先去白沙铺给三货上坟。再就是把你奶奶接到保定市,让她老人家跟我们一起生活。我和你继父准备为她老人家养老送终。还有一件事,就是征求你的意见,看你愿不愿意调到保定市工作。”
听过白素珍的话,王加根如同昨晚听到狂风怒号一样吃惊。
去白沙铺上坟,肯定不是白素珍此行的主要目的。三货死了快八年,从来没见她清明节回白沙铺上坟。这次自然是顺便的。
她怎么会突然想到接奶奶去保定?还有加根工作的事情,去年暑假他已经明确表示不到河北省,白素珍怎么又旧事重提?
离开河北省迁西县的山沟沟,来到华北平原上的保定市,白素珍、老马和他们的一大群孩子们都很高兴。
部队干休所给他们分了三室一厅的住房,有厕所,有厨房,有暖气,有自来水,各种配套设施齐全。他们过起了城市人的生活。
提起保定市,那可是一座历史悠久、闻名遐迩的古城。
清康熙八年,这里就是直隶省省会。从那时开始的近三百年间,保定一直是河北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九六八年,河北省省会迁至石家庄,保定才改为地区行署所在地。保定与北京、天津构成黄金三角,互成犄角之势,自古是“北控三关、南达九省、地连四部、雄冠中州”的“通衢之地”。保定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素有“京畿重地”“首都南大门”之称。保定的著名人物也不胜枚举。除了耳熟能详的郦道元、祖冲之和关汉卿,还有现代著名作家、“荷花淀派”代表人物孙犁。我们熟悉的电影或文学作品《荷花淀》《红旗谱》《小兵张嘎》《敌后武工队》《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地道战》《狼牙山五壮士》《烈火金刚》《少年英雄王二小》里面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里。保定好玩儿的地方也不少:大慈阁、直隶总督署、清西陵、狼牙山、白洋淀、冀中冉庄地道战遗址、古莲花池……
刚到保定的白素珍暂时还没有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新来乍到,该有多少事情等着她去做!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孩子上学,大人上班,都得从零开始。虽说住上了楼房,面积比以前宽敞了许多,但也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鸡养不成了,菜也种不成了。仅这两项,家里每年就要减少好多收入。开支也相应增加,她必须去工作。由部队干休所出面联系,她被安排在一家小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