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外头又过去了两波官兵,好险没进到店里来。孙正堂到底是个孩子。他昨夜熬了一宿,早上在大夫上药的时候就忍不住睡了过去,过程中被疼醒了两次,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吃饭后,那股子困劲又上来了。白鹤鸣见他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又见马冬梅也是一脸倦容,便催着两人在自己房间里睡上一觉。
俞莲舟见状说道:“我下午还有件要事要做。不如他们先到我房间里休息,你也能到房间里歇上一会。”
捡回马冬梅和孙正堂本是白鹤鸣自己的想法。她并不想将这份责任转嫁到他人身上,摇了摇头道:“无妨,我们三个人凑合一间。”
吃完饭后她也困了,心下盘算着一会儿让孙正堂这个病号和马冬梅睡床上,她向店家多要一床被褥,打个几天地铺便是。她们两个女人一个小孩,连避嫌都没必要。
俞莲舟话说出口之后才想到她定是不会答应,心想:我那房间是新开的,中午空着,被褥枕头全是新的,即便给了白鹤鸣,想来也不会对她名声有碍。便又开口道:“我的房间中午空着也是空着,你若不嫌弃中午便小憩一会儿,晚上再住回去便是。”
他那房间是小二刚开的,白鹤鸣对上俞莲舟还想不到男女大防这层,只是本能地想拒绝,但见俞莲舟表情严肃,想想自己只是麻烦他一个中午,问题不大,便点头应允。
那房间是新收拾出来的,小二领着她到了房门,替她开了门便走了。
昨夜熬了一宿,加上今天又忙了一上午,白鹤鸣一碰枕头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没过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睡梦中她似乎有听到什么声音,但那也许是簌簌的风声,而床铺又太过温暖柔软,她便没能彻底醒来。
于是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便见着俞莲舟一身黑衣,正在房间里的小桌上读书。
俞莲舟……?!
白鹤鸣脑子瞬间清醒。她见那小桌上已经点上了蜡烛,便知天色已晚,忙着坐起身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俞莲舟下午也在外头奔波,想必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她占住人家的床,多少有些不够意思。
还好她是和衣而睡,不必面临起床还得穿衣服的尴尬。
俞莲舟先是回头,见她虽然衣服整齐,头发却微微有些凌乱,便又将视线移回到书本上。
他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却只道:“我刚回来不久。”顿了顿,又道:“师父曾教我们,每日起床前,须得先默数三十个数,待气息吐纳平稳后,才可起身,你不必着急。”
真的假的?白鹤鸣听他声音低沉,沙哑中带着一丝疲惫,更加紧张不安。
烛光照在俞莲舟身上,化解了白日里的冷硬,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此刻他更像是俞莲舟,而不是武当的俞二侠。
“你还好吗?”她下床坐到俞莲舟旁边,忍不住扒拉他,看他是否受伤。
“外头天都黑了,你身上却连露水都没有,定然是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叫我呢?”
俞莲舟无奈。他进来的时候特地敲了敲门,进门时他见白鹤鸣翻了个身,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他还退了半步。只是她应该还是太累了,又太放心自己,于是睡得香甜,他便不想打扰。
这一连串解释下来太麻烦了。于是他坚称:“我确实是刚刚回来的,大都气候干燥,不比南方,哪里有露水。”
白鹤鸣狐疑地看着他,想从这张十分正直的脸上找到一些撒谎的痕迹。
大都确实是会有露水的,俞莲舟想,但凡白鹤鸣现在出门,立刻就能发现他在说谎。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不问我下午去干什么了吗?”
“嗯?所以你找到那个男人的妻儿了吗?”睡了一觉,白鹤鸣现在脑子恢复了正常,一下便反应过来,说道,“按理来说应该可以找得到那家肉铺的?”
俞莲舟本想卖个关子——要是是他那几个师弟的话,此刻就在缠着他问他下午去哪里了——却没想到白鹤鸣明明人刚醒,脑子转的倒是快。他摇头道:“我没找到那家肉铺,有可能是这几日卫兵查的严,店主暂时关门了,也有可能是消息不准确……”
送回这拨浪鼓倒真成了件难事,不送也可以,就是他心里过不去。
“明日我和你一道去找吧。”白鹤鸣道,“多个人多条路,说不定两个人一起能发现些线索呢?”
俞莲舟本想拒绝,因为就像马冬梅和孙正堂是白鹤鸣的责任一般,受到李姓男子所托,也是他的事情,不应该麻烦白鹤鸣。但或许是料到了他会拒绝,白鹤鸣紧接着道:“左右我待在大都也无事可做,就当是报答你今天下午把房间借给我休息吧。”
白鹤鸣这么说,俞莲舟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点头道:“也是。你向来聪明,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拨浪鼓,放在桌上,忍不住叹道:“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关关难过关关过嘛。”白鹤鸣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