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这么快回去,于是又绕向另外一个方向去散步。
从阿杨的宅子绕到荣宁街那边,穿过那条街从另一边回来,正好是一个大圈。阿杨想着再走一小会儿便回来,往那边走,正好不至于绕得太远,没想到,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阿杨是没正式见过贾宝玉的,他唯一一次见他,还是人女装的时候,他还不明所以,回去和黛玉感叹贾府居然有个男生女骨的姑娘,可惜了那学武的好苗子。
见到贾宝玉,阿杨实际上不知道那是谁,只是他看到有人深更半夜扒拉在贾府的树上,感觉这事自己还是要管一管的。
贾宝玉流浪时受了不少折磨,回了贾府后被母亲藏着一直女装示人,他心中有愧,每日战战兢兢,直到老祖宗舍下脸去向官家求了恩典,在贾府一通装模作样的大肆搜索之后,他才终于回归了身份。
之前流浪的日子仿佛是场梦境,那每日谨慎隐瞒的日子也离他远去了,那过去的事情好像已经被翻篇了,但贾宝玉却比之前更深地陷在了过去里。
在外在的威胁远去后,他终于陷入了来自内心的拷问。
他在愧怍。
流浪的日子增长了他的见识,一切过去后,他也终于懂得了轻重。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明白自己险些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他对父母有愧,对贾府有愧,对老祖宗有愧,对那时被他下药迷倒的展昭白玉堂有愧,甚至对那险些死于石观音之手的杨节度有愧……
但他却无法言说。
他不知道对谁倾吐这些。
袭人她们总是哄着他,白天看他看得比眼珠子还紧,他想独自静静,都只能一个人深夜跑出来躲在树上吹吹冷风。
说起来,这爬树的本事还是他在流浪的时候学会的。
“你是谁?在将军府干什么?”
陌生清朗的声音忽地响起,贾宝玉吓得一激灵,险些没坐稳。
“我、我不是歹人!我是将军府二房的二公子,夜间睡不着,在这儿吹吹风。你又是什么人?”贾宝玉下意识抱头,有几分慌张。或许是一段时间的锦衣玉食,也可能是身处贾府这个舒适圈内,贾宝玉对阿杨居然没有太多的警惕心。
毕竟阿杨瞧着一身正气,面貌俊朗,贾宝玉一见他这好皮囊,天然就有几分好感,不觉得对方是坏人。
啧。
阿杨为贾宝玉这糟糕透顶的警惕性咋舌,但也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
“我姓杨,你叫我烨熙就行。我师父与府上老太君有旧,我路过时见人躲在将军府树上,来看看情况。”确认对方就是个柔弱的公子哥,不是什么歹徒,阿杨把按在剑上的手放了下来。
“你就是那位杨节度?”贾宝玉把手放下,伸出脑袋看向阿杨,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不安。
他听不少人提过阿杨的名字。这位杨节度的经历足够传奇,再加上对方偶尔会随那位顾大人来拜访老祖宗,贾宝玉无论有意无意,都时不时能听到一些新的传闻。
当初他犯下错误,使得那买卖烟药的恶人逃脱追捕,也是多亏了对方捣毁了那人的老巢完成善后,才让他犯下的错误在朝廷那边有了回旋的余地。
虽然母亲一直安慰说是他年纪轻被不知事恶人哄骗了,但父亲责骂他时却毫不留情,若非老祖宗和母亲哭着相护,父亲几乎要打死他以正门风。
想着,贾宝玉更加低落。
阿杨见贾宝玉这副模样,妥协般叹出一口气,跳上贾宝玉旁边那支树枝坐下。
他向来看不惯人自哀自怨的样子,左右无事,遇见了就聊两句吧。
贾宝玉这样子,多半是他终于意识到之前自己干出了什么破事。
知道错了,总归还有的救。
白玉堂现在提起贾宝玉可都还气得跳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