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泪珠不断滴落在裙衫上绽放不成形、可悲的残花,无能为力,没完没了的悲伤淹没五感四肢,仿佛断开了与世界一切的连接,徒留无源头无边际的伤情。连同起初的愤怒,和终末的无力,无一例外被吞噬在空洞的伤感,情难自已。本以为交情浅淡如水,不过过眼云烟,却仿佛碎裂的镜面愣生生缺失一块……
“夫人,小娘她会理解你的苦楚……”“卿卿,我的卿卿还,我怎么忍心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他人屋檐下,她还不知道会怎么受苦呢?”“可是夫人,曹将军定不会放过,夫人,三思……”“卿卿她没了父亲,我怎能再让她失去母亲,七郎他不愿,是我们缘分已尽,不必再强求。”“夫人,可是若真入了将军府中,小娘也难以自处,更何况……”“我与他已是错过,此番,若等不来他的回心转意,那既是天也不让我们再续……”“夫人,小娘回本家虽是过继,但怎么说也是嫡长女,必不会……”掩面而泣的母亲,跪坐在微曦般烛光下,屏风上缀着高山流水,剪影柔弱倾泻在母亲的裙衫上。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任萋莫自知母亲那个难以忘怀的竹马,也自知自己失去的抚琴之人再难追回。苦涩的笑攀上任萋莫的嘴角,她不清楚自己的笃定从何而来,流水仿佛拐过特定的弯角,就会一下通透明了高山对自己的帮扶,也会知晓自己再也回不了前路,终将拨开所有演示与虚伪,直面汇入既定结局的命运。
“阿母,卿卿恳求阿母怜惜,卿卿骄奢淫逸惯了,吃不得苦日子,不能陪伴阿母左右了。”推门,走近,直身跪下,俯身磕拜,一切仿佛演练过无数次那般自然流畅、毫不犹豫,连强拧出的苦笑,也变成此时合情合理的悲壮面容。“卿卿……”“求母亲成全。”趁还未被任母的惊呼中的心疼不忍蛊惑理智,任萋莫进一步,朝着自己命运的悬崖迈出一大步。“阿母,卿卿不孝,望母亲幸福安康,颐养余年。”
“我的卿卿。”“做阿母的孩子,卿卿幸之。”埋在母亲的怀中,宛若回到襁褓的时日,奋力吸吮着母亲的一切气息,黎明到来之际,将是不知时日的别离……干涩的双眸将母亲的面容衣衫深深刻画着,乃至眼前只剩下晨光升起的天边,久久无法无法回神。“子……灵筠,我,本不想信命的,灵筠,跟着我……”“小娘,灵筠心甘情愿,追随小娘,是灵筠的生之幸。”“灵筠,我好像还有点舍不得将军府中的那小子,本来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现在我又有何……可怜他呢……”“小娘,灵筠会一直陪着小娘的。”晃动的马车,颠沛的路途,既定的命运,史唱不息……
“公子,任小娘子,离府了。”少年眸光黯淡,却是常态,冷面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剑眉入鬓,眼中却如无星辰明月的夜空。“本就是,吾行径卑劣,软弱无能,护不得她。”“公子只是恐任小娘子被无故波及,一片好心真意……”“莫齐,修得胡言,辱没清白姑娘名节。”“那任小娘子,恨不得贴上公子,明眼一看……”“莫齐,再作痴言,自去领罚。”“公子恕罪,回去罢,公子旧伤未愈,不该受风寒的。”“惊蛰将至,回暖之时,何来严寒。少在此处闲逛不理事务。”“可是,是公子要来的……”“还不快去打听打听任家母女何去。”“公子不是吩咐要理正事吗?”“还不速去。”莫齐小声嘟嚷被曹丕一字不漏听个正着,眉头微蹙,一记冷意的杀气直直钉进莫齐灵魂,不由得为之一颤。自知自家公子最不喜忤逆多问,这任小娘子在公子心中分量不轻,不问便知,偏偏任母被将军看上,倒是孽缘。
潮起潮落,日升月出,或作永恒。缘起缘灭,情生情深,或是须臾。前世今生,皆或黄粱一梦,化蝶飞去,皆作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