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愠走过来之时,李鹤珣面前正好剥出了一小碟瓜子仁。
他将醉糕端正摆放至桌上,熟稔的轻笑道:“没想到李大人竟也爱听曲儿。”
沈观衣与李鹤珣同时抬眸看去,沈观衣眼中泛着一丝暗光,看了宁长愠片刻又无动于衷的转回头继续瞧着台上。
一旁的探春瞧了一眼沈观衣淡然的模样,不禁佩服她的好心性,于是也学着自家小姐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不主动不参合,天不塌到脑袋上绝不急一下。
沈观衣不是心性好,而是眼下的情形对前世而言不过是小场面,小的都不需要她从中周旋,既如此,她不若安心听她的曲儿,任宁长愠折腾去。
李鹤珣颔首回礼,手上的动作未停,“宁世子。”
因二人先前打过交道,宁长愠这人狐朋狗友又众多,善于周旋,于是不过片刻,二人瞧上去便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但不过也只是瞧上去罢了。
宁长愠向来长袖善舞,不动声色的聊着近来的朝局,“据说圣上这两日频繁召见太子殿下,我爹忙的夜里才回府,想必大人近来亦是。”
“嗯,近来朝中事有些多,侯爷乃能人,肩上担子便会重些。”
李鹤珣面不改色的瞧了一眼桌上并未被动过的瓜子仁,宁长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继续道:“眼下已近午时,我请大人去香满楼用膳?”
“不必了。”李鹤珣道。
宁长愠试探道:“大人等会儿还有事?”
李鹤珣轻轻应了一声,下一瞬就瞧着一只手慢悠悠的伸向了他跟前的小碟,胡乱的抓了一把握在掌心,骄矜的捏起一粒瓜子仁按在饱满红艳的唇上,舌尖一卷,落入口中,瞧着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李鹤珣眉宇间轻拧的川字顿时松开,他回过神看向宁长愠,“家中有些事,便不劳世子破费了。”
宁长愠摩挲着盏口,颇为善解人意,“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大人,今日天气这般好,我也回家看看书好了。”
“据闻世子明年准备参加春闱?”
话音刚落,沈观衣便收回黏在云台上的目光,朝着宁长愠看去。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宁长愠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向来不喜读书的人,突然钻进了书眼里,定要考取个功名才罢休。
宁长愠点头,不在意的笑笑,“闲着无事,考个功名玩玩罢了。”
那般混不吝的神情,若眼下是太傅在他跟前,定要气的上折子参他爹教导不严不可!
可眼下在他身前的是李鹤珣,“那便提前祝世子蟾宫折桂。”
“大人说笑了。”
一曲唱罢,云台上又换了个曲娘,沈观衣觉着他们二人太吵了,扁着嘴兴致阑珊的看向李鹤珣,“我不想听了。”
李鹤珣瞧了她一眼,只是随口一问,“怎的了?”
沈观衣也是随口一答,却让二人都变了脸色,“你们太吵了,还不如不听。”
她说的是实话,但她忘了眼下李鹤珣与宁长愠还没到前世那般水火不溶的关系,甚至李鹤珣或许都不知晓她与宁长愠之间的种种。
所以在李鹤珣看来,便是他又哪处做的令她不满了,才让她使性子迁怒于宁长愠。
但不听也好。
李鹤珣身子微侧,淡然抿唇道:“世子,内子性情率直,若言语之中有得罪之处,还望世子莫怪。”
攥着茶盏的手指猛地一紧,宁长愠瞳仁微颤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和煦如风的男子,似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他在……护着她?
宁长愠突然看向沈观衣,在发觉她神情并不意外时,心口猛地一坠。
她那般稀疏平常,是不是说明李鹤珣待她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不好。
沈观衣站在李鹤珣身后,抬眸不期然的对上宁长愠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依然摄人心魄。
只一瞬,她便莫名的移开了眼。
他那是什么眼神?
难不成还想将小时候的事情拿出来给李鹤珣讲讲不成?
就在沈观衣默不作声的跟在李鹤珣身后正要离开时,宁长愠缓缓收回视线,放下茶盏,指腹点在装醉糕的篮沿上。
沉默许久后突然道:“沈二小姐,你的东西忘带走了。”
他唤的稀疏平常,可就是这般漫不经心才叫人听上去异常熟稔。
李鹤珣脚步一顿,回头正好对上宁长愠淡然的眸子,在他噙着笑意的目光中,李鹤珣心头一跳,敛去诸多思绪,从容道:“探春,将少夫人的东西拿上”
探春咽了口唾沫,去看沈观衣,见沈观衣并未阻止,这才去将篮子带走。
编织着纹路的篮中放着几块白玉一般的糕点,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便是五岁小儿都提的起来的东西,探春却拿不起来。
她欲哭无泪的看向宁长愠按在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