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的棋子早就下这了。”
但没关系。他不怕输。输棋只能说明,他还不够强,他还需要进步。
即便是这样“公平”的棋局。
“下不出来就趁早认输!我数到三啊,不下就算你输了!”
头痛欲裂。棋子的分布交错重叠,双倍的十九路纵横隔空纠缠,他拼命在脑海中复盘,行棋思路在虚虚实实中快速推翻重演。
“一、二......”
“我......”
同一时间,推门声响起,伴随着高洁学姐愤怒的质问。
“别狡辩,你们就是在欺负新人!”
“屋子我来收拾,给你五分钟,你把他们都收拾了!”
恍惚间,学姐的身影和多年前某道炽热的玫瑰重合在一起。
那时,她拨开人群朝他奔来,半蹲在窗台,如在云端。
那一刻,喧哗消退,躁动平息。视野里不怀好意的同学们急速后退,画面里取而代之是她飞扬的眉。
她说要让欺负他的人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他并不想争什么,他只想要留在实验中学围棋社,然后,在围棋联赛上,堂堂正正的和时光下棋。
那么现在,实力就是他的底气。
多年来一点一滴的积累,流的每一滴汗水都是他脚踏实地的努力,这些都是真实可靠而不是虚假作势的,这,就是差距。
他按下一切杂念,目光如炬,笔直坐定。
提手,落子。杀意凛然。
-
月明星稀,万家灯火阑珊。
属于她的那盏,漆黑一片。一如往常。
裴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夏日的晚风携着热意擦过脸颊,挑高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些许微光踩着她的身影溢进来,就着墙上石钟吃力的走秒声,衬着屋内愈发空旷寂静。
开灯,给自己冲上一杯牛奶。
双手捧着玻璃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氤氲着甜香散在空气中,裴星瞳孔失焦,又开始发呆。
大概是夏秋交际时使人乏困,她最近走神的时间和频率都变多了。她翻了几页书,可那些曾经鲜活跳动的的文字却好似在一瞬间失去了魔力,看得人索然无味。
地板被阿姨打扫得很干净,她席地坐下,合上书往后脑勺一垫,往后顺势一躺。
就这么傻盯着天花板也不是个事儿,她偏过头,视线聚焦在床头柜上一张摆放显眼的CD光盘,直挺挺地立在七零八落的积木模型正中,专门定制的展示架彰显着它于主人的意义非同一般。
马克西姆。一位年轻,才华横溢的钢琴演奏家,也是这张CD原本的主人非常欣赏的一位演奏家。
和这位天才艺术家一样,送她CD的那位,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下围棋的天才。她曾留意过,每次对局前他耳机里播放的,十有八九是这位马克西姆的作品。
拖出尘封的CD机,音响调试到最佳。
这张碟她还是第一次拿出来听,与她设想的不同,她一直以为他下棋前听钢琴曲的习惯是为了平复心态,可当颠覆古典的声浪一瞬间激昂澎湃,她睫毛微颤,难得陷入震撼。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你吗。俞亮。
冷静的。疯狂的。克制的。矛盾的——
——她所不熟知的。
......
......
那天晚上,她把那张CD翻来覆去放了好多遍。
她听到很晚很晚,听到耳膜都隐隐作痛,终于接受。
这些年她早就习以为常的清澈落子声再也不见。
-
三台?以时光的实力,为什么不是主将?
他要和时光对局。这个念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为强烈。
不惜任何代价。
所以,当他绷着脸放出那句“我就是实验中学的三台”时,要说心里不慌不乱那都是假的。
上午的比赛他做到了几乎每手棋都滴水不漏,尹老师说他谨慎过度,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对手曾一度给他横亘了一整个鸿沟的恐惧。
鸿沟是什么?
是他扎扎实实花了六年,才堪堪碰到悬崖角,而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在征战其他更高更陡的山头了。
怕吗?或许。但就是因为他对鸿沟之下实力悬殊的认知太过清晰,他才越要去跨。
而几个小时后,一切都会有答案。
......
......
大赛广播响起,距离实验中学对十三中的男子组第二轮比赛还有不到十分钟。
场外走廊,俞亮手掌抵在栏杆上,微凉的风无法平息他内心翻滚的躁意。
围棋社的高洁学姐在不远处提醒他入场,他像是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