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呵了一声:“那是有仇了。不过也不至于说顾四就有胆子当街杀长兄吧?”
周年说:“也可能未必是他主使,会不会是顺势而为呢?比如说恰好有人要杀他大哥,他呢有贼心没贼胆,一拍即合做个助力?毕竟想出要当街杀兄的主意,这个……”
陆修不置可否,张信倒说:“周年说得不无道理,陆修,去顾府看看?”
虽然陆修伤势不轻,不过他三人相互极为熟捻,当然明白他既然从孙大夫处听到顾正伤情蹊跷,那是一定会及时去看看的。
周年说:“想必你们已经叫了其他捕头捕快到各药堂药铺查有无受伤之人求医,偏偏顾四就这么巧受了左肩的伤也是令人困惑。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奇怪,他既然是和免之打斗受的伤,怎么竟敢堂而皇之地请大夫?”
陆修,字免之。
张信笑道:“说是他的是你,怀疑不是他的也是你,周年,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年也笑:“所有可疑的都列出来,逐个排除,剩下的就是真相了,老师当年不是这么说的么?我猜想四个可能,第一,顾严就是顾四找人杀的,但他并不知道免之是什么人,毕竟免之刚到,便肆无忌惮地请大夫看伤;第二,顾四杀了人,但弄了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令人反而觉得不应该是他;第三个可能是顾严不是顾四杀的,他被栽赃嫁祸了;第四个可能也是顾四没有杀人,也不是被栽赃嫁祸,而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他沉吟道:“如果是第三个可能就麻烦了,杀人者步步为营,接下去说不定还有环环相扣,难查了。”他说的杀人者当然未必就是那个当街杀人的凶徒。
周年生得比陆修和张信都要略矮,算是中等身材,眉目端正,一双眼睛生得靠近一些,便显得有些阴沉,若论心计谋算,不在陆修之下。
此时不过申末,时间尚早,陆修站起身来:“不必想了,去顾府看看。”
张信晚上要去卫所值守,陆修便和周年一起上门。
顾府老太爷曾经官至京城吏部郎中,六年前致仕,一个正五品的郎中在应天府城里很不够看,但是他是京城的吏部郎中,主管本司事务和流外官选补,旧都南京也算是外官,虽然自有南京吏部,少有被京城吏部选补,但情面上比别的郎中就要强得多,而且他家官宦到顾严已经三代,在南京城的祖宅也能占上中等位置,府第足有四进,并不算小。
两人找到顾家祖宅,四进的宅子占了四分之一条巷子,两人正要上前叩门,却见大门边上的侧门打开,三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清清脆脆地说道:“裴姑娘的手艺真是好,那道鸡汁土豆泥和凉拌鱼皮当真鲜美。老夫人今儿胃口总算开了,老夫人尊贵,只一尝便知道是谁做的菜,谁调的料,今儿吃了一整碗米饭呢,若不是裴姑娘家中有事,还想请姑娘见一见的。”
陆修和周年转头看过去,见是一个穿着体面丫鬟服饰的少女满面含笑地对着另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少女且说且笑,另一个少女右手挽着一个大篮子,身着深色对襟束袖短衫,螺髻插着细巧银梳,十分简洁清素,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半个侧脸,却觉那肤色比这雪白的墙面还要白上一分。
她却并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笑一笑,体面丫鬟又对三人中的另一个中年男人说道:“青叔,以后裴姑娘来,就让她直接进来便是。”中年男人应该是门房,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知道了。”
陆修和周年静静地看着,门房转过眼看到他们,忙赶上几步:“你们是谁?要找谁?”
体面丫鬟和那短衫少女转过脸来,陆修和周年只觉得脸上似是掠过一阵凉意,短衫少女清凌凌的漆黑双眼一掠即过,体面丫鬟也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与短衫少女再说两句,转身回府,短衫少女也转身离去。
顾老太爷一则因长子暴毙伤心难过,二则区区从六品推官上门还不值得他出迎,只在厅堂里坐着,六十多岁的人须发皆白,双目通红。
下手有一人作陪,年约三十,样貌与顾老太爷有些相似,见陆修二人进来,上前略一施礼,道:“两位请了,我是顾端,父亲心伤大哥,不曾出迎,请两位谅解。”
陆修拱手为礼,先向顾老太爷,再向顾端:“冒昧前来,请顾老大人和顾三爷见谅,我叫陆修,应天府新任推官。”他并没有介绍周年。
顾老太爷保养得其实还很好,虽然须发皆白,但面有光泽,此时虽然悲伤,浑浊的眼睛却透着清醒,问道:“陆推官有什么话要对老朽说的?”他任吏部郎中多年,亦有官威余存,只问了这么一句便停住,看着陆修。
他并没有多看周年,虽不知周年是什么人,但按人的气势来看,很明显周年为副。
陆修也不多废话,只道:“我们是来找令郎顾正顾四爷的,请老太爷让顾四爷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顾老太爷一怔,转头看向顾端:“小四?”
顾端恭谨地答道:“小四上午出了城,不知道有没有回府,我去让人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