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今天建康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不知道。”止淮懒懒地摇了摇头。
司柠庄重严肃地说:“沈家翻案了。”
她接着说:“昨夜太子刘勋入宫面圣,列出十余条证据替沈攸文辩白,证实他被人陷害从未谋反;今早上朝之时皇上便恢复沈攸文千胜将军的称号,赐封镇国公,并且下令彻查幕后谋害之人。”
没有意外,止淮抬起头背靠池沿有些深沉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司柠盘腿坐到地上,丧气地盯着地面:“要是早一点就好了。”
止淮没有说话,因为他清楚不可能会早,柳家在朝廷势头过猛为了躲避锋芒选择萧家,而萧子嫣心有所属不愿出嫁,与之交好的沈归荑一心复仇定会替嫁靠近柳屿,她若成功柳屿必死,柳家陷入混乱破绽百出;她若失败身份暴露,沈攸文遗孤的身份也会让人对柳家有所怀疑。
当年沈攸文一案本就疑点重重,可因为检举之人是柳屿,朝廷官员忌惮柳家不敢彻查。现在柳屿身死,本就于柳家站在对立面的太子刘勋为沈家翻案,一则可以为太子一党树立严明公正的形象,二则会让柳氏一党相互猜忌。
柳骏大可将一切责任推到柳屿这个已死之人身上,可追随他的那些人已经陷入担忧,害怕自己是下一个沈攸文。
这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前因后果,不可能过早也不会过晚。
沉寂片刻,司柠疑惑开口:“你泡澡干嘛要穿衣服?”
止淮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来,眼神带着几分玩味,明晃晃地写着“你觉得呢?”四个大字。
司柠轻皱眉头,愈发困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
他依旧盯着她,一言不发。
“哦——”司柠恍然明白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你防着我呢?”
眼见着他侧过身双手环绕在胸前,嘴角上扬,然后特别欠揍地“嗯”了一声。
司柠气笑,双手紧握成拳,咬紧后槽牙气愤开口:“我!对!你!没!兴!趣!”
“哦。”
“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嗯。”止淮还乖乖地点了点头。
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没处撒,司柠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中草药,随手全部撒到水里,义愤填膺道:“你不是要泡药澡,好好泡。”还着重强调了最后三字。
说完扔下草篓,白了他一眼气性满满走开。
止淮看着她那倔强生气的背影笑了起来,笑到肩膀都在抖动,平静的水面掀起一层层涟漪将边缘浸湿的草药推动到石壁之上。
突然间,笑意消失他浑身僵住,脖颈青筋爆现,嘴角收敛紧抿住双唇,似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往前一咳,红色血迹漂延水面四处散开,隐没在草药之下,只有嘴角残余的那一抹红表露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习以为常抬手拭去,随后拿过一旁的衣服,起身离开浴池。
昨日益州的那批药材送到之后,萧炎就将自己关在药房配置解药。
蕴真酒坊在建康城出现之时止淮便前来找过他,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年轻人中了冥幽霜毒活不过两年,可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和身份有些尴尬不能替天子之外的人治病,所以他选择装作不知道。
司柠来萧府的前一日,有人来找过他。
他失踪多年的师兄曹昀植。
见到他的那一刻,宣城郡发生的那些过往全部回荡在萧炎脑海,历历在目,最爱的人,最幸福的时光都埋藏在那里,久久不能忘怀。
当年他回到宣城时,苏荷死了,曹昀植走了,此后他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师兄,这些年你去了那里?为什么我的人都找不到你?当年我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苏荷会……”
“这些问题我等下会说。”曹昀植打断他,神色冷漠直明来意:“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萧炎问道。
曹昀植:“救一个人。”
“蕴真酒坊老板止淮。”
萧炎迟疑了一下,心虚地躲避了曹昀植的目光:“抱歉,师兄,我……”
曹昀植冷笑了一声,情绪没有变化却感觉到他更加冷淡:“果然。”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在萧炎心尖插了一个口子,他在皇上面前是大红人,朝廷乃至上下无人敢对他提出质疑,可试问这些年他能做到问心无愧吗?他不能,他愧对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师父,愧对自己所学的医术,愧对急需他救助的病人。
“身为医者你可真是失败。”
萧炎羞愧的低垂下头,无论他什么身份什么年纪,在师兄面前他好像永远是那个师弟,做了错事就要挨罚。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苏荷的病状与止淮一模一样呢?”
萧炎惊愕抬起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