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看着自己一生的心血,心如刀割,非常镇定地让客人先走,仆人不要乱跑,排成几排,一桶桶把水传过去,姑娘们也不许要那些琴了,通通都救水。
风一吹,火势更大了,墙面被烧出了洞,火光从里边冒了出来,火星子漫天飞。
“司马公子,赶紧下船,再晚就要跳船了。”老鸨道。
司马提起衣摆准备下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喊声。
“救命啊!大公子,我出不去!”黄楚楚缩在角落里,满脸惶恐,眼泪哗啦啦地流,“我,我一个没留意,失手把灯油打翻在了地上,我害怕被老鸨骂,于是自己灭火,没想到越灭越大,我不是故意的!公子救我!我好害怕!”
老鸨听她说完这句话,嘴唇都打哆嗦,好啊好啊,原来真是条毒蛇,太毒了!
看着自己安身的地方保不住了,纷纷哭泣的戏子们听到这句话,哭着大骂:“你是故意的,你觉得画船的人欺负你,你故意烧了我们的家!”
“我没有!虽然你们都说我是杂种,你们说我配不上司马公子,我只是伤心,我没有想过要这样,我胆子小!”黄楚楚一直看着司马言,“公子你要相信我,你要是不信,我就跳入火海烧死自己算了。”
“公子,我是为了陪你才来的画船,公子救我救我!”
司马言想去救人救不了,老鸨也不让他过去,司马公子出了事,她负责不起。
司马言无奈对黄楚楚喊:“什么跳火海,要好好活着,你跳到水里去,我让人把你拉起来。”
听到这句话,黄楚楚还是不肯走,扶着花柱:“公子说清楚,信不信我?”说着,往火势靠近一步。
“我娘不亲我,我爹不要我,我姐姐欺负我,我一个小姐,被养在乡下,乡下人欺辱我,我来到城里寻亲,被到处赶,遭到各种白眼,我命贱,我不该活着,我应该像你娘子一样,一死了之!”
说着,正要往火海里跳,司马言想起自己的娘子,额头青筋都暴起:“别跳别跳,我护着你,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你爹你娘你姐不要你,我养你!”
黄楚楚感动得泪眼朦胧:“大郎!”
“你快跳到河里,我让人把你拉上来!”
黄楚楚哭着笑着,跳到河水中,画船的仆人扑腾入水,将黄楚楚拉了过来,到了岸边,黄楚楚伸长了手,把手给司马言,司马言把她拉了上来,两人紧紧拥抱。
火势把画船整个吞了,美如天上神宫的画船,戏子们玩闹嬉戏的地方,随着滚滚往上的烟尘,在火种化为灰烬,接着一点点沉入了河水中。
戏子乐师们互相抱作一团呜呜痛哭。
老鸨冷静下来了,但又不完全冷静,那个船,是她的孩子,她的命,她的所有!她和因战失去了家园和亲人的姐姐们一起拾掇起来的地方,一点点把它弄得漂漂亮亮,姐姐们去了,画船在她手里继续收留无家的女子,它就这么没了!
“司马大公子,只是我的心血,你打算怎么处理?”老鸨眼神漆黑地盯着司马言。
司马言护着害怕得不停抖动的黄楚楚,看看慢慢没入河水中的原本华丽的船,叹一声:“多少钱,我赔你?”
“司马大公子赔得了我一模一样的船吗?”
司马言拧眉:“确实可惜了,造一个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何必如此苛责,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开个价吧。”
如此轻描淡写,老鸨心头的怒火比看到是黄楚楚故意放火还盛!
“她是个毒妇!毒妇!我爹娘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没了!她是毒妇!我要打死她!”那个原本抱着琵琶的姑娘冲过来要撕了黄楚楚。
黄楚楚只管躲到司马言身后。
她一声痛骂,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都要过来不把黄楚楚打残不罢休。
“够了!以多欺少!像什么!”司马言呵道。
“全都不许闹!”老鸨看此情景,司马言是真的要瞎到底,她把她手下的人都喝住!
司马言满脸不高兴,护着黄楚楚离开。
黄楚楚眼睛从司马言的肩头上露出来,看着老鸨冷若冰霜的脸色,看着那些低贱的戏子一个个面露痛苦,心里痛快到极点,她冲老鸨露出笑意,口型比划道,我赢了。
他们坐上马车,越走越远,离开了岸边,留一群无家可归的人站在岸边,远处的河心,还有飘荡的莲花灯。
“妈妈,我们就这么算了吗?”戏子们哭着问,老鸨忍得住,她们忍不住啊!一直以来在她们心中还不错的司马言,今日形象轰然倒塌,她们恨不能把司马言也打一顿!
“算了?怎么可能!”
“我游十娘不是靠侥幸走到今天的,也不是真的害怕权贵,她黄楚楚今天在太岁头上动了土,以为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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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团锦簇的院子,高大的树木片片叶子在微风里“沙沙”摆动。
夏南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