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作难之时,眼睛忽然瞥见脚下石凳内侧掉了一个小书卷,将其捡起后看到上面只有歪歪曲曲的错杂线条,我以为那是同窗们掉的,可翻看时又觉得那书卷不像是他们惯用的,于是便想着将此物上缴,由夫子定夺去处,却不想,在书院哪哪儿都没找着一位夫子。”
邱阳了然,笑了笑说,“昨日官府的人来书院巡查,诸位夫子皆于前院崇义斋内接待官差,若下回再在书院内找不见一位夫子,直接去哪儿寻人便可。”
初暒故作惶恐,低声自语,“官差?啊怪不得我听栗铜说前几日在书院门口见着一个被山匪连衣裳都抢走的人来书院求救呢,原来不是他扯谎,是咱们书院附近真有山匪作乱……”
这孩子将自己的乱思乱想都说了出来,邱阳觉得好笑,但转念又想起那日身着褴褛衣衫来为柳思无传话的小厮。
柳思无?
邱阳记起柳思无来书院那日,就曾坐在四教亭与他闲谈。
“那书卷现在何处?”
初暒从左袖中取出,双手奉上,“就在这儿。”
邱夫子看着自己的左手愣了一下,初暒便知晓这书卷与他并无关系。
她见邱阳出神,趁机问,“您可知这地形图上画的是何处?”
“既有坡度、有沟谷,呈脉状分布,沟壑之间有重叠、有交错,连绵不绝,像是山脉。”邱阳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这是图上记述的是什么地方,也终于明白那日柳思无与他说话时,捏着自己左边袖袋的欲言又止。
邱阳眉头微蹙,许久不语,初暒轻声喊了声,“夫子?”
“嗯,此物我知晓是谁遗落,暂且将它先放在我这里罢。”
初暒看他低头将书卷放进斗柜,悄悄往吴夫子座位方向走了两步,看清了挂在墙壁上那副山水图角落盖着的朱文钤印。
将书卷收好,邱阳又隐约觉得好像有些奇怪,他见初暒正四处张望,刚要开口,就听她先说,“那夫子忙着,学生先行退下。”
既已看见书卷上只有歪歪曲曲的错杂线条,为何又问自己可知这地形图上画的是何处?
她怎知这书卷上画的是地形?
“等等。”
邱阳喊住初暒,问,“不是说昨日温书时,有一句话读不明白,是哪本书中的哪句话?我此时有空,正巧能为你详说解答一番。”
编完瞎话,又不想再圆回来。
初暒往前走的步子一顿,随后又回头尴尬笑笑,“书中困惑,当日吃过饭就忘了,下回想起来再告诉您。”
邱阳点点头,“回去将苟旦叫来,就说我有事要劳烦他。”
“好。”
不知道邱夫子找苟旦做什么,初暒四处问了才知晓苟旦这些时日一有空就钻到百果园翻地去了,颇有一些弃笔从农的意思。
有顺路过去的同学说‘我去替你跑趟腿’,然后没一会儿就见苟旦回来,站在讲经堂门口得意高喊,“栗铜,邱夫子说你有空在院里谣诼,不如再多将《论语》抄上两遍。”
栗铜难过且纳闷,“啊?我谣诼何事了?”
不让自己带话,反倒让刚同栗铜有过不愉快的苟旦来传罚,这样做苟旦的两遍《论语》或许会越抄越有劲儿,栗铜的那四遍恐怕字字都是困惑与折磨。
这位邱夫子,真不是一般人。
初暒靠在门边挑了挑眉,而后抬手握住左边袖口。
那张地形图描画的确是山脉地形,瞧邱阳的模样像是第一次见到,看来那日柳大人来书院时并没有将此物在他面前取出。
中北地大物博,高山海岛、平原湖泊自是数不胜数,可是为何有人将一条山脉专门描摹出来?
这山到底有何奥秘。
还有那位柳大人明明丢了东西,却又谎称并未遗失此图,他又想掩盖什么。
前世带兵打仗时她就知道,要想百战不殆就须得知己知彼,可即使走出柏桥村来到安南书院数日,自己仍旧对慕家、对朝堂乃至北漠近况一无所知。
初暒心中焦灼,更恨自己像无头苍蝇一般只能每日都围着安南山山头打转。
因而她明知有些事情或许与自己无关,却依然要千方百计地打探每一丝可能与外界有所关联的消息。
在安南书院生活虽说行事自由,但终究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周遭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清晰起来,初暒垂眸片刻,伸手拦住从自己面前经过的陈家宝,“我这脸上疼的厉害,想回去躺着,下午书法习字课上,劳烦你替我向夫子告个假。”
陈家宝见她脸上嘴角一大片的青紫淤痕十分骇人,忙道,“你去你去,我定会帮你告假的。”
见初暒向自己道过谢后就走了,陈家宝也不闲着,转头就向苟旦说明此事。
苟旦正趴在百果园的学田里悉心照料自己的春小麦,听他说初家眠眠身体不舒服要告假,回说,“你甭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