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载初寻过来时,瞧见的是这样一幕——绿树砖墙下,蓝衣少女玉立亭亭,尚未褪去的奶膘一鼓一股,明明怨念得要命,面对兄长的训话,却郑重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知晓。但又一点不安分,明目张胆做小动作,威胁自家大哥救场……
真的是,他摇头,却还是整了整衣领上前,将华瑛半挡在身后,朝南宫先瀚行礼:“殿下。”
“你来得正好,”南宫先瀚点着华瑛,向安载初道,“人我已经训过,勉强算是知错,你把她领回去,安生过日子……”
二皇子向来喜欢说教,偏巧安载初除了是表弟还多了个妹夫身份,因此于公于私他都只有微笑点头的份。
“……只是华瑛一向娇宠,还要你多些忍让担待。”
“公主她——”安载初偏头去看华瑛——只见她飞快做了个鬼脸,然后望向天空。“挺好的。”他笑笑,趁着南宫先瀚拧眉的档口,赶紧转移话题,“殿下前来,定是有事找父亲和大哥商量吧?”
一提这茬,南宫先瀚神情凝重起来:“豫州水患一事你应当知道,接连下了好几个月大雨,当地粮食收成没了不说,还雨水泛滥,众多百姓流离失所。父皇对此事颇为重视,早早就拨款下去,只是前几日有人官报京兆府,控诉朝廷不作为,任由豫州百姓活活饿死……总之,圣上震怒,便派我调查豫州水灾,钱银贪污一案。”
此言一出,安载道收敛了笑容,而漫不经心数着云朵的华瑛则猛地看向南宫先瀚。
“灾情严重至此,竟还有人中饱私囊。”安载初是不能理解,但此事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于是果断向后退了一步,去扯华瑛的袖子,“既然如此,我和华瑛便不打扰你们了。”
华瑛却不动,只怔怔盯着南宫先瀚,眸底的惊骇茫然毫不掩饰,任谁都能瞧出她的异样。
“公主?”安载初轻唤。
华瑛这才回神,却看也不看他,而是径直询问:“二皇兄,你说的水灾贪污之事,与户部有关嘛?”
“当然,户部掌管钱银,赈灾款也是经由他们手。”南宫先瀚虽然奇怪,但还是有问必答,“怎么了?脸色变得这样难看?”
“我——”
华瑛找到理由了,但自己都没捋清楚,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于是,于是她哗啦啦朝安载初胳膊上招呼:“安载初,都怨你!”拍完说完,双手抱胸转身背对他。
安载初莫名其妙,他做什么了?可华瑛这一通乱七八糟的操作下来,对面两位哥哥的视线又都审视般落在他身上,他总不能两手一摊说自己很无辜吧?
“怪我怪我,不生气了好不好?”安载初认,半哄半强硬的,去抓她的手腕,“哥哥们还要忙,”颇为大体的朝仍在雾水中的兄长们微笑,“有事我们回家说。”
华瑛没有反抗,老老实实跟着他走,这令安载初松了口气,然而直到回了公主府,她仍旧是发愣丧气的模样,比早上困倦时更甚,这就比较反常了。是跟二皇子说的豫州一事有关?虽然疑惑,但他也知道以华瑛现在的状态,不仅问不出什么,还会被嫌弃。
豫州水灾,官员贪污——上一世华瑛知道这件事,是在腊月中旬。那时李琪芮红着眼睛来找她,一见到她便跪下,声音哽咽,苦苦哀求她救救她的父亲。
“……我爹他真的没有拿一分一毫,他是冤枉的!公主,求求您帮帮我,替我向圣上说情好不好,圣上那么疼你,一定会听你的,他只是被那些人的一面之词蒙蔽了,您去说一说好不好?”
李琪芮说得凄切惨然,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华瑛当然动容,但是她说的那些人里有她的二皇兄。二皇兄一向严谨公正守教,也会使人蒙受不白之冤吗?
“也许他也被手下人蒙骗了呢?”
也许吧?华瑛不知道,尽管莽撞,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拎得清的。李琪芮不能不管,但凭着一面之词便跑去质问父皇和皇兄,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到。于是跑去找恪敏,寻求她的意见。
姐姐当时说:“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他再无辜能无辜过那些死去的难民?”
如此,华瑛只能向李琪芮保证不管李家如何,她的公主府永远有她的一席之位。
李琪芮听了,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三步,朝华瑛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昂首阔步离开。
她的背影单薄而又倔强,华瑛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错了就是错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户部侍郎?
后来,后来李家没有出事。腊月二十七在弘福寺的皇家祭祀里,华瑛见到了李琪芮,她一身华服,艳绝四方。“太好了,”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她,“你没事。”
所以那时她以为的雨过天晴,原来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华瑛不愿相信,可是如果硬要找李琪芮害她的理由,那么这个是最最充分而直接的了。
但是也太牵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