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秦览都未回府,秦府的后宅没了男人,便没了争锋的由头,也平静了不少,秦芬难得享了几天的清闲。
徐姨娘疼女儿,秦芬又是大病初愈,要个什么,徐姨娘都是无有不应,倒比前世里带着血缘却淡漠的家庭关系还近些。她哪天稍稍沉默乖顺些,徐姨娘便要心肝肉地问几句是不是身子不好,秦芬虽然不适应,却也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温暖的感觉。
“姨娘,我嘴里有些没味道,想吃个咸口的点心。”
“这有什么难的,叫梨花去厨房要一碟子草鞋饼就是了。既是要吃咸口的,葱香椒盐各做几个尝尝鲜。”
秦芬见徐姨娘一口应下,心下暖和,准备好的说辞倒一时说不出口了。
“芬儿是有什么话想和姨娘说吗?”
“姨娘,我听说三姐姐和六妹妹前日已搬进了绛草轩,我听说绛草轩很好,也想去和姐妹住在一起,大家和和睦睦的一起才好,姨娘看好不好?”
若是从前的秦芬,是再不愿和姐妹们一起受拘束的,只爱自己玩闹才好,然而徐姨娘对秦芬的变化已经适应许多,这时也并不奇怪。
徐姨娘原就觉得自家女儿聪明伶俐,只是年龄尚小,还有些骄纵,经过金姨娘一番磋磨,忽地长大也不是怪事,这时听了秦芬的话,不由得暗自点头,再者,女儿是孩子,只想到一层,更有深一层,主母宽限几日,那是恩德,若是自己这里恃了恩宠放纵个没完,反倒变成了不识趣。于是应道:“芬儿说得很是……梨花!”
梨花应声而入,徐姨娘便道:“你取百十个大钱去厨房,就说五姑娘想吃草鞋饼,叫做甜咸两个味的,芝麻、红糖、葱香、椒盐各做上二十来个。”
梨花不由得笑了:“姨娘疼姑娘不假,可是这也太多了些,草鞋饼不容易坏,放久了却也受潮,便不可口了。”
“我又不是冤大头,平白要上一大堆,不是叫厨房的婆子们白白捞一手?方才芬儿说明儿该去上房请安,忽喇巴儿地去,太太恐怕要多心,不如就说芬儿想吃草鞋饼,我们想着四姑娘也爱吃,多做些送去,顺道请个安,再听听太太的话音如何。”
“姑娘和姨娘想得真周到,我便不曾想着。”梨花点头赞道,“太太若叫再歇歇,我们便多歇几日,太太若叫搬,咱们即刻也就好搬了。”她说着,自去了不提。
徐姨娘便埋头又做起针线来,她和金姨娘一时斗气说要给秦贞娘做斗篷,总不好白白许下,这两日手上活计不停,只忙着绣秦贞娘的斗篷,秦芬的倒还没来得及动针。
秦芬想到红楼梦里探春替贾宝玉绣这绣那,想着自己恐怕也要绣两针花样讨好嫡姐,还怕自己会露馅,稍一试探才知道,徐姨娘疼爱女儿,竟从没叫秦芬学过女红,又听说秦恒读书是三更睡五更起,便连识字也不叫女儿学,秦芬这辈子除了吃喝撒娇,竟什么也没学过。
虽然只是个古代庶女,可是秦芬的命也算不错了。
这些日子下来,徐姨娘灌鸭子似的往秦芬脑子里灌家常,秦芬对秦府的后宅又知道得多了一些。
太太杨氏出身大家,又是受宠的幺女,嫁来秦家时带了不少的嫁妆,因此她在秦家的腰杆子是挺得笔直。杨氏的教养甚好,平时为人处事算得上公平讲理,因此下头的姨娘们只要安分,日子是不难过的。
“杨家有钱,杨舅老爷又会做官,老爷敬重太太,这后宅里哪个都听她调派,戏文里的公主娘娘出嫁了还要被醉打金枝呢,我瞧太太的命呐,便是顶顶好的了。”
只不过,秦芬总觉得,杨氏的日子,只怕不如表面看起来顺心。想想这男丁至上的年代,偏偏杨氏没个亲生儿子,竟还有个庶子,这个庶子吧,虽然免去了杨氏妒妇的罪名,却也能压得杨氏喘不过气来。
说完主母,徐姨娘长叹口气:“幸亏咱们没先顾着自己,好歹把四姑娘的斗篷先做起来了,不然明日拜见,拿不出东西,可不显得咱们假模假式的。”
秦芬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姨娘辛劳了,喝口水歇歇。”
徐姨娘喝了女儿送的茶水,譬如大夏天吃了冰淘,适意极了。说完主母,又说金姨娘。
金姨娘是杨家陪嫁来的女账房,打得一手好算盘,算得一本好账,原是盐商家里做过事的,杨家费了大力气寻了来,放在杨氏身边做个助力。
金姨娘原本是预备当嬷嬷还是女掌柜,杨氏不曾说过,也无人知道;后来如何当了通房,满秦府里讳莫如深,更无一个人议论。但是秦芬反而觉得,越是隐瞒,里头越是有事,只怕金姨娘是自己做了自己的主,攀上了秦览这个男主子,背叛了杨氏这个女主子。
想到这里,秦芬脑海里不期然地出现一个面容精明的女强人模样。
而徐姨娘自己,出身并不算高,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家里过不下去了,把她卖给人牙子,虽说根上是好人家的女孩,可是到底还是为奴为婢了,秦芬见府里的下人虽然嘴里奉承徐姨娘,可是认真算起来也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