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属于赵寰的两双眼出去后,敏思微松口气。她拿出一张票钱,对大夫轻言了几句。而后容大夫为她诊过脉,如常抓好药,即打道回府。
临近金江的武阳驻地,比起上京城的暑热要重上许多。到晚间也无一丝儿凉风。
敏思伴着天穹星辰,支起一盏带卷草纹灯罩的烛灯,支起炉子,绝不假他人之人,严词拒绝着十七娘帮忙,自个儿一人,于院中细细熬着抓回的药。
她一壁盯火候,一壁打摇手中蒲扇,在赵笙严防紧盯下,难得地,显出了一番惬意悠然。
怎就如此沉得住气?赵笙心头直犯嘀咕。寸寸思着,到底有甚么地方叫他遗忘……而明显,敏思考量到了。邪门儿。他甚清楚敏思脾性,绝不信,她会善罢甘休,会乖乖随他离开。
难不成,是那正熬的药?
是了。无论怎说,在大夫为她施诊时,他和十七娘都不在诊间之内。除此外,该无其他可疑。
闷热难忍。赵笙只觉牙口冒火,狠狠灌过一盏凉水后,急急步至院中,拿厚巾子连锅带药,一并端走。
“赵笙!”方还惬意悠然的敏思,面色一变,气不打一处来。
赵笙默然一阵,沉道:“我知武阳哪处医馆最好。你也别胡乱补着身子,大意不得。”
“什么意思?”
“待等等,我……取了方子,并请悬壶堂王大夫斟酌斟酌。若方子无大碍,再吃不迟。”
“武阳城内有悬壶堂?真有王大夫其人?”赵笙的鬼话,敏思丝毫不信。若真有,白日间,赵笙会允许她随意寻一家医馆?
“十七娘,有吗?”敏思懒得听赵笙胡扯。
“姑娘,属下也是头一回来武阳。”十七娘叫敏思瞧得心虚,额上生汗。只觉才饮过一盏茶水,又热得渴了。
“混蛋。”敏思怒瞪一眼赵笙,当着他俩面儿,又骂了句赵寰。
真真臭男人。
但有相见,这次,别想着她能理他,轻易原谅他。
“快住口。什么属下?今后,别对我自称属下。你我从就没这名头,哪里敢当。”敏思没甚好气儿道。
“姑娘……”十七娘面色霎白。
“敏思,你何必……”
“你也住口。”敏思一眼镇住赵笙。
赵笙理亏,自不敢去惹气头上的她,当即息声。
接着,碰一声合门声,敏思理也不理会面面相觑的二人,进了屋。
“头领,你有未有觉着……”那扇房门关合不久,十七娘拧紧眉头,移开视。可一句没说完,就咚倒在地。
“十七——”赵笙倏然皱眉,亦是一句没说完,便觉头晕目眩。他强行凝起内劲撑了撑,哪晓却越发虚软失力,“敏——”
赵笙无奈,眼瞧敏思背了个小包袱,将才刚合得震响的门扇拉开,沉沉瞧他和倒地的十七娘一眼,便急急离开。
他到底,着了敏思道儿。说起来,也是他对敏思难狠下心,甚难做足防备。
趁着夜色,本想尽快逃脱赵笙视线的敏思,走出一段又折返回去,轻蹲赵笙跟前,叹了叹,与尚维持着半分清醒的赵笙道:“你别怪我,我也逼不得已。待到半夜,这药自解。”
赵笙死死睁眼,唯恐如十七娘般被药昏过去。他想张口唤一声儿,奈何半丝音都发不出。
“你告诉三爷,就说我恨恼他。西京,我绝计不会去。这次,我也难原谅他。甭来寻我,我自个儿过自个儿的。”
“还有,定记得与他说,今他在我心里……就是个极可恶之人。”说道愤处,敏思双手握拳。
但终是说归说,做归做。一逃离赵笙视线,出得院子,敏思立时便寻了间客店。连多交的银子都来不及退,拿素布紧缠了缠胸前,换过一身男人的短打褐衣,用掺了锅底灰的泥,将自个儿涂黑,掩住明盛瑰容,提着小包袱,便从客店离开。
她朝着白日瞧见的募兵驿馆,一路急奔。
“差爷,我要参军。”一到地儿,敏思立将早备下的几十个铜板,塞在为首那军差手中,“可莫要嫌少,宁郡那边连下半月雨,咱、咱家里已被淹了。咱本是来武阳头投亲安身,那知,远房亲戚又死了。一路跋涉,就只剩得这点子钱。差爷,你给看看,我这好的体格,能入去哪处大营?碎、碎石渡成不,咱听说,那营里有大帅坐镇,吃、能吃得好些。”
迎着军差挑剔的审视,上上下下打量,敏思换上一脸真诚的憨笑,露出白白牙齿。
军差掂了掂那几十枚铜钱,思着到底苍蝇也是肉。如今世道,招募兵勇、至少在这武阳城中招募兵勇,并非好差事。年年过来,此地能招拉走的壮丁,也算差不多了。
军差嫌弃道:“你这小身板,还体格?”竟还想去碎石渡大营,啧,果是个憨的。
“就……权且做个火头兵吧。手脚麻利吗?”
火头兵便火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