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儿,脾气怎就那么坏,一天三顿的撂脸子,比翻书变得都快。”
“……初到你身边,今般忆起来,当真是所有日子中,最难熬的日子。又惊、又怕,还有生涩难懂、叫人心头生凉的若多王府规条要背,背不住,犯了错,就要受嬷嬷们的打。”
“你肯定不知,我有多笨,挨过多少好打。……嬷嬷们打人不打脸,总是拿细细条子抽我身后和背上,你又哪里能晓。……再说,那阵儿,你也不心疼我。”
敏思沉在回忆中。
“肯定的,若去了你跟前哭,定还要惹你心烦不快。没准,还得多讨些打呢。”
忆到委屈甚浓的愤愤处,敏思轻瞪着床榻上的赵寰。
“你总怪我、气我、怒我,怒我是你的丫头,却做了王妃眼睛,把你身边事总事无巨细的告给王妃知晓。可你晓不晓,我一个下人,王妃之命,我敢不听?”
“我怎知你会不会护我,你日日去外头忙,又怎能处处、时时地的护住我?”
“为你在外头惹的风流债,太妃都罚我多少次了。凭甚么,每每你出格,总换得我吃罪受罚呢?你说说,我能不委屈?我若不委屈,我、我就是根木头、就不是个活人。”
“三爷……赵寰,赵寰,你醒过来,快快醒来,可好?”
敏思一双眼眸睁瞪得酸涩极了,“只要你醒过来,从前往事,都一笔勾销。我再不委屈,也不存怨言了,好不好?”
“赵寰——”敏思咬着牙关,“你要不醒过来,我、我就打你,信不信?总是你欺我、吓我,今个便是老天与我机会,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知吗?反正打你也还不了手,不打白不打。”
说着,敏思当真扬了手,一巴掌拍在赵寰额上。只是,那力道轻如鹅毛浮水,跟拍灰似的。
触手的冷凉,冻在了敏思心上。教她再忍不住,轻伏于他右肩处,干干抽噎了一阵儿。
“那回,就我与王妃告假,去大宝觉寺祈愿那回……”敏思断断续续止住抽噎,又低低道,“你不是想知晓,我究竟为何而去,许了何愿?”
“没有骗你,我确确祈求佛祖佑着你和王妃,但……我也求佛祖与我如意郎君,求着能有一日与亲人相聚。”
“可是,神佛们什么都应验了。身世知了,如意郎君找到了,独独、却独独忘了护佑你……”敏思心中悲恸,定乃她太过贪心,求着样样占全,才罚着她受今番痛楚。
“赵寰。”
“醒来,快醒过来吧。你怎忍心,教我这样吃睡难安,让我肝肠寸断?你若舍我离去,敢违诺言,我就恨你,永不原谅。”
说着,敏思急急去翻带来的包袱,拿出那把剪子,将剪子放到了赵寰右掌心。
“你听着,好好听着。今儿夜不醒过来,我就使这把剪子,明个天明,上穷碧落下黄泉,定来陪你。……不,你个失言违诺的臭男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要见到你。”
敏思压动着他指腹,教他抚了抚剪子锋利的刃口。
她睁圆眼眸,似早已遗忘周遭一切,瞪着那把剪子静静坐立,只待天明。
也不知过去多久,外头传来声声鸮叫。敏思瞧见,那虚握了剪子的右手食指,颤颤动了动。
她一刹惊魂,凝回识魄,“赵寰……三爷?”
赵寰右手指头又连着动了动。
敏思大喜,忙把剪子抽离,欲出帐唤军医。
“不…不许……”赵寰双眼仍旧紧闭,但蹙拧了眉峰,右手还抓住了敏思一片衣角。
“十七娘!”敏思高声扬唤。她对匆匆入内,一脸惊色的十七娘急道,“三爷手指动了,快请大夫过来!”
一听是主子将醒,十七娘扫尽面上担忧,喜上眉梢,应着“是”,便忙请了陈、李两位军医入帐。
一番动静,自是让整夜守在旁帐的赵吉并樊义等人闻见。赵吉撩开帐帘,大步流星,直直入了赵寰营帐。
见陈、李两位军医上前施诊,敏思欲退去一旁,无奈那片衣角叫三爷抓得死死的,她只能挨着榻沿而坐。
赵寰唇瓣翕动,仍反反复复念着那句‘不许’。
接着,片刻,陈、李两位军医将轮着诊过脉,赵寰眸子霍地启开,浑身似痉挛般战栗一瞬,病弱却依旧凌厉的视线凝起,于虚空寻了寻,落向了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