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顺天府尹。
他现在不是顺天府尹了,云天晓苦笑道,仔细研读了手上现有资料,云天晓发现这里头仍有文章,致使仍无法收网。提笔给陈继川回信:
“此中有诈,逡红每年均已歉收,户中无粮。上书户部赈恤,是以户部延续捐监粮之策。收粮原为储,今既称私收折色,后仍行买补仓,由此可知该省粮食充足了,何以每年又须赈恤?
即便说逡红各府丰歉不齐,则为其省内调度,以全省观之,粮食仍充裕。
监粮一事,原因此地瘠民贫,户部赈济以惠养穷黎。如以惠民之事,令不肖官员借端肥己,此事关系甚大,切忌深究到底,毋遗疏漏。”
是夜,明月当窗,月辉倾注,扫落堂前台阶。夜风摇曳树梢枝头,月影细碎,碎银般的光芒闪烁。满庭的花木,宛若披上薄纱,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云天晓将迷信封好,披上刻丝花绫素面青莲纹长袍,缓缓走向门口,想要借院中秋冬之际的寒风,清醒一下头脑。未等到他迈出门槛,熟悉的巨响震得他魂灵一颤。
门口一片火红,云天晓几步来到室外,第一发烟花已经熄灭了星光,徒留漫天烟点。紧接着又四道青烟腾空,巨响后,炸开四个红字。
丫鬟婆子,小厮护卫,纷纷踏出屋子,聚在院子里,兴奋地叽叽喳喳,议论个不休,满园洋溢着惊喜与快乐。
这显得阴影中,默不作声的云天晓,那样安静,落寞。
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揪着身上长袍,指甲深深扣着衣料,微微颤抖的指节泛白,掌心里也沁出了一层的薄汗。
火红的“开门大吉”印在他漆黑的眼珠上,映得眼眶有些红,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点燃熊熊燃烧的火堆,希望的热火,照亮冰冷的秋末冬初夜。
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在他的心房,敲得惊天响,像要把他从里面拖出来似的。酸涩的刺痛,让他眼睛微微湿润,喉咙堵得难以呼吸。
双腿隐在宽大下摆里,止不住地打颤,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咽结滚动,带着几分哽咽。一时间,万般思绪夹着回忆,雪片般朝他飞来,将他淹没,犹如深陷泥淖,挣扎不出。
心脏犹如被扎了一刀,又狠狠地搅动几下,踉跄着冲到马棚,跃上霜云驹,嘶吼着向大门冲去。躲闪不急的仆人们发出阵阵惊呼,尖叫,云天晓浑然不觉。
像被绳子牵着,心无旁骛,朝着烟花绽开处,策马狂奔,长发在身后飞出横线。
巨大的七彩烟花,绽开在他的头顶,好像整个星幕,将要盖在他身上。
全身衫袖,挂满扬起的风,像只暗夜里扑火的飞蛾。
究竟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现在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过去。
温润君子的云天晓,对着挡路的人嘶吼着,狰狞如一尊苦修的金刚像。夺每寸光阴,离弦的箭一般,直冲过去。一路人仰马翻。
在“韩氏花炮坊”的匾额前,骤然勒马,雪云驹扬天一声长嘶,前蹄刨地。云天晓错愕着仰望漆黑的匾额,朱红的字迹,笔体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母后的笔体,韩皇后的笔体,也是他教给严凝的笔体。
巨大的震惊牵着幸福的浪,朝他扑来,云天晓伫立在原地,等着巨浪的侵袭。
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像疾风骤雨来临前接连的惊雷。
“客官要些什么吗?本店新开张,全场八折。”循声望去,柜台里的姑娘梳着两条长长的发辫,歪着粉团似的小脸问。虽然身量苗条纤长,仍能看出她还是个少女。
云天晓飞扬的五官瞬间恢复,眼帘微垂,看不出情绪。翻身牵马朝柜台迈步,衣袂随着步幅飞溢,微微翘起的唇角,声音清冽动听,温文尔雅:“是,我有大单,能否与贵店主坐下细商谈?”
顾蔷歪头上下打量这位贵客,在演武城卖贵货的经验,让她成为花炮坊里辨认贵客最快的人。
这份能迅速精准地找到有钱人的本事,并在不令贵客察觉到疼痛前,又快又狠的宰上一刀娴熟刀法,最适合站富贵如云的京城的货柜。
来人虽然刻意穿的纯色且暗,顾蔷还是一眼认出,他身上是昂贵的蜀缎。上面的花纹工艺,需得技巧极高的工人,耗费上千个工时。
能穿得起这样华贵的衣料,本身就是富贵人家。
还刻意低调,就更富贵了。
顾蔷立刻换上一张温婉笑颜,娇声婉转,“客官请随我来。”
缰绳交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男子,云天晓像失了魂般,木然跟着顾蔷往里走。策马追来的立新和来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
“我们是前面进去的公子的护卫。”立新从男子手中抢过缰绳,牵着马在门前静候。
转过门口三阳开泰的黄杨木插屏,婀娜身影的月白色衫子,女子伏在案面上写字,长发披在肩上,遮住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