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不断上扬,摊开折子,郑重地在正中央写了个篆书的“哦”字。双眉轻挑,忍不住咧嘴轻笑,带着从未有过的愉悦,锁好密折匣。拈起来旨,放进锦套,与先前的旌旗共同存进暗格。
“鬼神夺走了你的魂魄,不以护卫祖宗江山为志,目无尊长,行无法纪。速将兵权移交镇北将军白景行,即日启程回京,着听候发落。否则,依韩逆旧事论处。”
云天晓笑颊粲然,眼中流露出轻蔑,轻哼着宫中育儿的小调。整理旌旗,并两封骂他的圣旨封进锦盒。又提笔写了封“哦”的折子,另附了张他特地让严凝找来的包裹炸物的草纸。
“今我有镇北军五万,新随我得胜,众心所向,陛下有御林军九千,御林大将军乃先皇所置,此为其一。先皇驾崩时,陛下凭先皇遗诏‘诏令皇三子天旸继承大统’荣登大宝,焉知先皇不曾留遗诏与我,此为其二。
我本无意与陛下争辉,偏安于西北苦寒地。奈何陛下寸寸紧逼,挦毛捣鬓于卧虎。虎之眠,尖牙立爪不见于外,并非不具其中。今捍北关已失,如镇北关再丧,则北蛮必将长驱直入,直进京师。
臣晓再拜,望陛下切莫引喻失义,小不忍而伤大义,情深莫如手足,相争最是兄弟。勿谓言之不预。”
除第三封加急的怒骂外,云天晓还收到另两份‘厚礼’,前线探报,北蛮与西戎联军操练,意欲卷土重来。皇帝降旨,复用白景行总理镇北关务,禁绝向镇北关输送兵马粮草。
严凝柳眉紧锁,手指扣紧双拐,用拐杖轻触门槛,发出‘嘟嘟’的响声。云天晓闻声抬头,急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眉头紧皱,闻言责怪道:“身子欠安,自当休养调息,不宜走动。”
“无妨,”严凝摇头,朱唇紧抿,颇为难的挤出笑颜,“炕上卧久了也难过。更逞论前日里能院里做火冲,如今身上大好,反倒要养着,心里过意不去。”
云天晓扶她的手微微一滞,沉声质问:“你这是怪我前日里劳动你做火器,耽搁休息了?”
轻轻摇头,严凝眼帘低垂,任云天晓搀扶,踉跄着坐到高足案前,嗫嚅着说:“殿下错意了,做火冲是严凝自己的主见。自从跟随殿下北上,承蒙殿下关照,才有严凝的活路。能为殿下解忧,严凝求之不得。”
“那你是特意来看我的?”云天晓绽开完美笑容,皓齿朱唇,梨涡浅显。
严凝眸中溢出浓郁的歉意,稍加迟疑,粉拳砸在案面上,急切地问:“大敌当前,皇上为何要断绝咱们的给养?刚打了胜仗,不该嘉奖吗?”
“是汗青和你说的?”葇夷被云天晓抓住,严凝错愕,脑内空白一片,颤动着双唇,半句言语也无。手在云天晓掌握下,掀开锦盒。
瞥见三道圣旨,严凝尽力缩回手臂,云天晓看似瘦弱的五指却好似焊在她腕上,叫她挣脱不得。她带着哭腔哀求道:“殿下。”
“此时此地,仅有你有我,更无第三人知,有何不可?”云天晓松开五指,见严凝闪电般缩回手,自顾自伸手,从锦盒中取出那面旌旗,随着旗帜的展开,严凝的眼睛逐渐瞪圆。
“此乃原毅勇侯韩亦波的帅旗,总领捍北、镇北两关三十年,其次女韩希音,咸合年间与为恭定太子妃。乾符元年恭定太子继位,韩希音是为皇后,也就是我的母亲。”
云天晓声音毫无起伏,平静地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
“乾符十五年,毅勇侯韩亦波举兵谋反,三月即被剿灭,全家上下二十八口就擒,下诏狱。不足半月,秘密斩于定安门外,家产籍没。世人不知道的是,韩亦波幼子韩青,幸免遇难。就是你所熟知的,卓汗青。”
汗青说的全然是真话,他真的是宁王的舅舅。只是他向来好开玩笑,严凝才当他乱讲。毕竟谁能想到,宁王身边不着四六的活泼小侍卫,竟然是他的长辈。
“你想知道的,都在那三道圣旨上,”云天晓梳理袍角,端坐在圈椅上,抬手示意严凝拿出圣旨,握拳敲敲自己心口:“这里还有些我的故事,望你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