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女儿,不是他的员工。
闻晏垂下纤长的睫毛,盯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掩去眸子里的伤心色。
车窗外,灯火阑珊,风卷怒号。昨日他们一起走过的紫薇吹落风中,于是一片狼藉,满地相思。
闻晏轻声说:“爸爸,我是个普通人,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我想要的就是这些。”
她想要的再简单不过。
想要每个晨昏,有人说早安晚安。
想要能和所爱之人坐在一张饭桌上四季三餐。
想要能在天色渐晚、夜风轻柔时分,彼此牵着手,沿着公园绕着湖边一圈一圈地散步。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她想要的就是这些。
她想要的只有这样。
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就这样吧。”
闻晏拉开车门,起身跨了出去。在她刚坐过的地方,一串闪亮的钥匙静静地放在座位旁。
“爸爸,回去吧,我说不动你,你也劝不动我的。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马上要下雨了。”
……
发生矛盾,肯定是有问题。
爸爸说错了吗?他以他这套“成功”的标准来衡量一切,盼望她嫁个好人,盼望她过得更好,这有错吗?没有。
黎墨错了吗?他刻苦学习,勤奋上班,走到今天,年纪轻轻当上了项目的话事人,走得比他大部分同学都远,他错了吗?也没有。
他们都有道理,他们说得都对。
那应该就是她的问题了。
是了,问题应该就是出在她身上了。
……
走进家门,反手关好大门,闻晏靠在门后,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如潮水一般拥抱着她。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关着灯,所有的轮廓沉没在黑暗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小小角落。
踢掉鞋子,放下包、钥匙和手机,闻晏在沙发上躺倒,漆黑的长发,水波一样铺散开来。
折腾了一天,头昏脑胀,心情如乌云罩顶,她现在彻底没了做饭的兴致。
……
也不是不恼他让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
但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留下?
是父亲出言侮辱在先,他会迁怒她,再正常不过。
可,还是委屈。
好委屈呀。
……
等这股委屈劲儿稍微缓过来一些了,闻晏才想起厨房里还有东西。
得尽快处理掉,不然会坏掉生虫。
手指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碰到开关,“啪”的一声,灯亮了,照亮了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开了灯,整个家是一片废墟。
她从沙发上起身,赤着脚,朝厨房走。
老旧的复合木地板冰凉,寒意从脚心向上蔓延,如同行走在冰天雪地。
厨房里,食材还是她中午离开时的样子,堆满整个料理台。都是半成品。
直接扔掉太浪费了,闻晏想了想,撕了几张保鲜袋,把食物装袋封好,贴上标签,写好注意事项,下楼,把这些袋子扔在了垃圾桶前。
至于接下来,这些食物是上谁家的餐桌,或是进哪只野猫的肚子,就不归她管了。
雨丝一根一根从天空飘落下来,闻晏仰起脸,一滴水落在她右眼皮上,顺着犹带微红的眼眶向下滑落,在街灯映照下,留下一条闪亮的水痕。
这座城市开始下雨。
收走衣服关好窗,天已经完全黑了,再加上这场雨,整个世界暗得仿佛永远不会再亮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得天地雪白一片,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气象台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伴有雷电,阵风7-9级。
闻晏望着窗外大雨滂沱,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不知道黎墨有没有带伞?他还在加班,如果没带,等会儿该怎么回家?下雨的夜里,很难叫得到车。
发了条消息过去,石沉大海。
他正在气头上,估计不会看她的信息。
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回。
闻晏收起手机,心里对自己说:“肯定不要紧的,黎墨不会没带伞,就算真的没带,还有同事,实在不行,在公司将就一晚上也不是不行……”
凌晨一点,黎墨公司楼下。
……还是不放心啊。
闻晏左手撑着一把伞,小拇指上还勾着另一把,她仰起头,伸出手指:“一、二、三……”
第十三层的灯已经全都熄了。
黎墨已经走了。
闻晏顿时放下一颗心来,刚准备返回,身子一晃,一股钝钝的疼痛火烧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