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里的大牢环境不算好,江南如今又正是三天一下雨的潮湿季节,整个牢房都湿哒哒的,地上铺的稻草摸起来也仿佛浸了水。
苏念白皙纤长的脚踝戴上了脚铐,走路格外不方便,她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听着隔壁牢房犯人的打鼾声。
她在角落里正要犯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苏念抬起头,没想到竟然是贺平生走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苏念直起身。
贺平生注意到苏念脚踝处的脚铐,黑漆漆的脚铐衬托着她的脚踝更加纤细脆弱,好像轻轻一下就能折断。
他神色莫名委屈:“我去找了彩公公,没见到他。”
苏念还是第一次见贺平生露出这样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事已至此,无论是谁去求情都不行。”
贺平生却不像苏念这般豁达,摇摇头有些急切地说:“现在你背着罪名,而彩公公又不愿再费精力查明幕后黑手,之后时期一到,你怕是就要被押送入京了。”
他又皱眉补充道:“现在铺子暂时被我稳住了,不过最近铺子之前的订单基本都飞了,那些客商宁愿支付违约金也不愿意把单子继续交给我们做,而且……”
他语气有些犹豫,观察着苏念的神情:“而且今天彩公公已经发了新的告示,要重新选人制作此次朝廷新布。”
苏念饶有兴趣:“嗯?那如今可是有人选了?”
贺平生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语气却是带着内疚:“念念,我现在没什么办法救你出来,朝廷换人,我就更没办法了。”
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出意外的。
贺平生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话,双手紧握成拳。
贺平生,你真无能。
苏念见贺平生脸上显而易见的自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
她与贺平生是两路人,贺平生今后是要科举入仕,入朝为官的,而她今后将要成为江南的商人,大爻重农抑商,她与贺平生迟早要和离。
贺平生知道的越多,两人的牵扯就越来越密,之后只会影响他的仕途。
苏念忽然想到在仓库的那个吻,一股陌生的情绪忽然漫上心头。
她感觉有些事情已经开始脱离控制了。
苏念扬起嘴角,明媚的五官带着纯真的笑意:“平生,你不必在意我。”她顿了顿,“你只需用心读书,准备科举,旁的你无需操心。”
贺平生愣住了。
苏念笑的好看,说出来的话却是一下子将他推到远处。
什么叫“旁的你无需操心?”
他想到自己听到走水消息后不顾一切跑到铺子救人,想到得知苏念入狱后打通关系来到牢房探望她……
这几日他几乎彻夜难眠,心里时时刻刻想的都是苏念,想着各种方法能帮她洗脱罪名,找到幕后黑手。
然而苏念却告诉他,“你无需操心。”
他的手死死揪着身后的衣角,膨胀的暴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我知道了。”
贺平生用尽全力压下心中的情绪,语气相当平淡地吐出四个字,随后便转身走了。
他如今没有什么身份权势,更没有手眼滔天的能耐,确实没有能力帮念念。
被嫌弃是应当的。
苏念轻轻松了一口气,只当贺平生终于不再想着插手这些事情,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
.
羑里府。
羑里的长吏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此时正弯着腰给彩公公敬茶。
“公公切勿生气,昨日发了告示后,江南地区的诸多大户已经早早候在外面,就等着公公挑选呢。”
彩公公坐在八仙椅上,随手接过长吏的茶,稍稍掀开茶盖,一股浓郁的茶香混合着细细的烟雾缓缓上升。
他的五官在烟雾里遮掩着看不清,长吏琢磨不出彩公公的想法,只能提着心细细揣摩。
“茶不错。”
长吏心中一喜,知道彩公公这是对他办事比较满意,于是连忙又加了一句:
“下官提前选了一部分,直到这是太后娘娘亲自吩咐的大事,于是挑的也格外仔细些。”
他殷勤地递上一份名单,待彩公公接过后开始一一介绍:“下官根据各个家族的情况,选出来这四个家族。”
“蔡氏和贾氏都是做织布生意的老家族了,不过之前一直做的都是些民间的买卖,做的很大,在百姓之间的知名度也高。”
“而苏氏和刘氏跟他们的情况却是不同,苏家公公您应当是清楚,如今的皇商,之前的新布也基本上都是苏家做的,按理来说这次应当最是合适,不过……”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彩公公,见他没什么别的表情,又继续说:“不过如今苏念犯下大罪,她又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