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蛾冷冷道:“怎么回事?”
俞淞又一拳头下去,嘴里发出恶狠狠如同狼崽的气音。
“偷听呢!”
马香云踉跄着走出来:“抓去报官吧。偷听朝廷官员议事可是犯了窃听罪,几十个板子够他吃了。”
驿站的小厮一听,眼泪鼻涕皆冒出来,哭哭啼啼地跪地求饶:“大人饶了我吧,请饶了我吧!小的只是无心之举——”
过了片刻,王银蛾总算出声:“放了他。”
“放了他?”剩下两人惊诧地看过来。
见她默不作声,俞淞心下明了,朝那人忿忿地一拳下去,退了回来。
小厮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我放了他,但看他背后的主子如何处理。”
这一日,如同昨日一般清闲,王银蛾在书房里翻阅宗卷,日头也这样消磨过去了。
当晚,回到驿站,果不其然小厮换了人。新面孔看上去颇有些苍老,脸上堆着些褶子,灰衣套在身上空荡荡的。
“小的侄儿先前伺候不力,已被换下,现由老身暂代。”说罢,他朝王银蛾拘个礼。
王银蛾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那便有劳了。”
也全然不提早上偷听的事,不管这位年纪颇大的小厮偷换概念。
连着两日过去了,除了偶时碰见的太孙逊和几位衙役,便不见其他同僚。运河修建的工地上也未传来一些不好的消息,似乎闹事是平息了。
可她这颗心总是高悬不下,并有越发不安的征兆。
沙沙的书写声声入耳,一束阳光自漏窗网状的罅隙泄入屋内,流金洒了整片书页。手里是曲塘县的地皮地图。
这两日,王银蛾想找太孙逊询问耕地拆迁的补偿款子的事,可总是找不到人,三番五次下来,她也该明白了人家是明摆着躲着她。
昨儿好不容易逮住太孙逊,又问及此事,那人长叹一声道:“副使,我是水司使,管的是水道之事,补偿款子下发的事不在我职务之列。”
好吧,她又去衙门找县令,找管这个事的人问问。
可对方只说了两句话:“这个款子要水司使和县令联名向上呈报,再经由户部草拟决定。我还未收到任何通知。”
她憋着一口怒气,从衙门里出来。候在门口的俞淞凑上,低声问道:“怎么样?”
“找太孙逊不是,找这人不是,一项款子跟烫手山芋似的被踢来踢去。”她几乎气笑。
王银蛾把曲塘县地皮地图往腋下一夹,大步朝外面走去,边道:“我要亲自和那些被占耕地的住户谈谈!”
“太孙逊说过,这两日修运河的材料就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恐怕会有变故。”
被占耕地的住户多在东城区,王银蛾领着俞淞和马香云一家一家的走访,这事很快就传入了衙门的耳朵里。
运河修建一共占了十户人家的良田,走访完毕,已是下午申时了。
眼下想要找回那批补偿款子,几乎是不可能,但被占耕地的住户也不能放着不管,她得另谋出路。
于是用过晚饭,她又回到水司衙门。
这时衙门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王银蛾吩咐马香云和俞淞翻遍大半个书架,总算找出一本有用的宗卷。
“元初十五年,颁布了一项法令:凡无田者可上报各地衙门,垦山开荒。直到现今,朝廷未曾废止这条法令。”
“但那些住户里有七家还存有其他耕地,如何处理?”
马香云突然拍手叫道:“不若让那七家和另外三家签订协议,共同处理这些开垦的徒土地。我看江南的地主和租赁户也是如此。”
“他们怎么会肯?”俞淞撇撇嘴,一脸不认同。
王银蛾沉思后道:“总归是解决了三家住户的问题。至于另外七家,我看,他们住在东城区的南面,离丘陵较近。明日我们去看看地,若是合适,就按马香云的点子来。”
“不过,不要地主和租赁户,就按和平分摊协议来。开荒的地权归三户所有,但两家或三家合种开垦的荒地,再让朝廷减免他们三年的赋税。具体的事宜还得和那些住户好好商量。”
三人点点头,算是一致同意。
忽然,俞淞问道:“但是上报文书要县令他们联名,他们又岂会轻易答应?”
“这个,”王银蛾沉吟一番道,“若无他人干涉,县令没有不答应之理;若是有,那只能逼他主动答应。”
“好了,今晚议事至此,大家都回去休息。明日等我报完到后出发。”
三人熄灭了油灯,提着一盏白纸灯笼,步出门外。
漆黑长夜,寒星寂寥,三人正要往驿站方向去。突然,一道尖锐的锣鼓声刺破长夜,如冷锋刮擦着耳膜。
王银蛾冷眼眺望过去。
迎面街道,一队持火把的士兵如午夜鬼卒,从飘渺的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