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靠了岸,林繁感觉像在云上飘,深一步浅一步地下船来,踩在沙子上一颠一颠地往前走,还在跟海浪保持着统一的节奏。
“我脚停了都感觉还在晃,大海是拼了命的要给我留下身体记忆啊。”
“大海拼的是你的命。”让林繁站好不要动自己去小卖铺回来了的肖淮屿神来一笔,递过来一个薄荷鼻通。
“卖家说怼在鼻子上猛吸几下能好很多。”
林繁接过来一看,是海边生活的人经常拿在手上的那种小东西,她将信将疑地拿到鼻子下猛吸了一下——
好上头!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的林繁,只能用两行滚烫的热泪加以说明。
可恶的肖淮屿竟然在安慰她之前,先打开手机拍下了他口中“这值得纪念的一刻”,为此不惜被泪眼汪汪的林繁追着打,手里居然还没有忘记那个塑料袋,随着他起跑,迎面的风灌了满袋子,像他的笑声一样,鼓囊地传进林繁的耳朵。
头好像就没有那么晕了。
中午在岛上小饭店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个亚洲人模样的男子,个子颀长,身材健硕,头发卷卷的,下巴有些新长出来的青胡子,却遮掩不住阳光帅气的脸庞,穿着普通的T恤,卡其色的休闲五分裤和涉水鞋,背着个有他半个人高的巨大背包来到饭店,说着英语跟服务员叽哩哇啦一通比划,无论他语速多慢,声音多大,不懂英语的服务员对慢速英语和疯狂英语都识别失败,男子显然没有想到世界通用语言会在地大物博的中国的一个小岛上吃了瘪,耷拉着肩膀,摸了摸肚子,眼里蓄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却有口难言。
林繁看了一会儿,放下碗筷,上前帮忙。
最终,本来只想吃碗面垫下肚子男子饿得发昏,问能不能跟着林繁他们一桌,他再加两三个菜,大家一起吃,二人欣然同意。
吃着饭聊着天,才知道原来男子是ABC,因为是移三代了,父母的中文也一般般,所以只是“建议”他学一下中文,没有强求,显然他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他说他去了十几个国家了,连法国这种排斥英语的国家,说着英语也能游历下来,谁知道到了中国,差点连饭都吃不上。
“你来这么小的地方,当然会遇上一点英语都不懂的居民啊,英语非母语的国家,太偏远的地方也一样吧。”林繁说。
“法国比中国青海省还小一点儿呢,无论如何偏远的地方恐怕都没法和中国一些山迢水远的地方相比,你怎么会想着来这儿?”肖淮屿也有些好奇。
男子说他从南到北走了好几个城市了,再一看别人的攻略和游记,中国怎么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顺着那些游记翻啊翻,就看到了这个小岛,他只看了几张照片,简直惊为天人,就决定就近过来看一看。
风景确实是好,就是不管饱。
他还有些委屈。
交谈中他得知林繁是对外汉语教师,因为有了一句中文不会带来的教训,听说林繁她们学校有短期课程,他觉得很有必要停留一阵子进行突击学习。
吃饱了饭,他对林繁她们的热情帮助表示感谢,想要结了这一桌子的账。
肖淮屿和林繁说远到而来是为客,一个拦着他,一个去付了钱。
男子百般道谢,留了林繁的电话和微信,还让林繁写下她学校的具体位置,等这个行程结束了就过去找她。
临走还不忘对着林繁眨了眨眼,“Thank you for food and everything. Incredibly amazing girl.”
肖淮屿眉心微动,这哥们儿吃了他的饭,怎么还撩他的人呐。
傍晚时分,乘船返程的时候下起了雨,风浪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船长让所有人都远离船边,集中在船舱里。
下了雨气温降了下来,舱里空气不如在甲板上流通,肖淮屿把外套裹在晕得七晕八素的林繁身上,抱着她让她坐得安稳一点。林繁紧闭双眼,全程紧靠着他,心里祈祷着能尽快安全地回到陆地上。
“Hey, you may want some of this.”一只手伸了过来,摊开的掌心上放着一粒白色的药丸。
肖淮屿抬头一看,是中午在饭店遇到的ABC。
男子见肖淮屿没动,又解释道是晕车药,背包客里常备的,对晕船应该是一样的作用。
“谢谢。”肖淮屿这才放下戒心,打开林繁的矿泉水,让她把药丸吃了下去。
药效发挥需要点时间,男子就坐着跟肖淮屿聊天,说起早上看过天气预报的,明明一整天都是晴天,怎么会突然下那么大的雨,雨天出海太危险了。
两人声音低低的,随着船外的风浪声和人群的吵嚷声起起伏伏,林繁听得都不太真切,等到渐渐好受了一些,能坐直起来了,才苍白着脸向男子道谢。
男子见林繁有气力了,更加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