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太子近前时已力有不支,顺势坐在了原先坐惯的太子椅上。
“你年纪轻轻,不听大儒训导、不思仁爱安民,却言必称先帝旧例,动辄必往关外!你想做什么,嗯?再起兵戈之灾么?”
朱瞻基没有辩解,而是先倒了杯热茶,让他顺气。朱高炽瞪他一眼,但还是接过了茶水,抿了一口,是他喜欢的黄山毛峰。
自他登基以后,文华殿已经易主,太监应该备好朱瞻基喜欢的茶叶才对,怎么仍是泡着他喜欢的茶?
此地伺候的是恭谨的老太监,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就是朱瞻基自己吩咐的了。
“你只看到成祖出征的风光,难道不知道这背后的马革裹尸、累累枯骨?”
过了一会,朱高炽再次开口,语气却不复之前严厉,更多的是苦口婆心,仿佛朱瞻基是个从小被教坏了、因而听不懂话的顽劣青年:
“之前你跟先帝北伐,那叫什么打仗?坐镇中军而已,没有半点风险……”
以前主将是朱棣自己,朱瞻基就是个来历练的贵公子,自然不用涉险。
可如今他要亲率大军讨伐漠北,就必须自己身先士卒,否则不能服众,大军士气就弱了一半。
朱高炽没领过兵,但也明白这个道理。
“看看张辅和你那内侍李谦,他们常年为先锋,一身伤疤无数,幸而未死。你要像他们一样去赌命么?你有那个命么?”
“哪怕是常年银甲披身如汉王,你可知他腰间也有一道剑痕,险而又险,那剑若是往上偏个毫厘,他哪里还能有命在!”
说到最后,他又提起朱瞻基第一次随同北伐时,被李谦带着深陷敌阵的丑事:“……那时要不是晴丫头也在,你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么?”
被父皇生气的目光扫视,朱瞻基没有坚持己见,退了一步说道:“是儿臣想得少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却也没有把话说死。
见他还算识相,朱高炽这才点点头,将黄山毛峰一饮而尽,站起身扶着贴身太监的手慢慢往外走。
杨荣在他背后躬身,抬头看见朱瞻基一同行礼的谦恭身影,分明从中看出一丝执拗。
对朱瞻基的执拗,晴雯更是了解,在他刚踏进咸阳宫大门就说道:“父皇不让你打阿鲁台,你准备用多久说服他?”
“三日不到。”朱瞻基轻快道。
“这么有自信?”
“父皇和皇爷爷,终究还是不一样。”朱瞻基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他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
“我贸然请命领军,父皇担心的居然不是我要染指兵权,而是担心我的安危……”
有这样一个仍未摆脱“父亲”身份的父皇,朱瞻基觉得,自己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幸运的储君。
我也担心你的安危。晴雯在心里说道,视线不经意落到玉龙刀上。
这次出征,她定要随他一起去。
-
在朱高炽以为朱瞻基已然消停的翌日,朱瞻基又上了一封奏疏。
在第二封奏疏里,他为攻打北鞑提出两个新的理由:
其一,成祖就是因反击北鞑异动殒命,此刻阿鲁台再次犯边,若不敲打,则难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其二,根据先帝遗训,关外漠北只有四分五裂、相互征伐,大明与之才可相安无事。如今北烈式微,北鞑却一家独大、吞噬扩张,明摆着对关内虎视眈眈。
孝道、利益、未来规划,无论从何考虑,这场仗都不得不打。
经过一日短暂的拉锯,朱高炽还是如朱瞻基所料松了口。
他答应拨给朱瞻基三万人马,要他以“反击北鞑、告祭先皇英魂”为要,也为这次在兴和身陨的将士们讨命;至于粮食战利等,则在其次。
下朝后,皇帝看也没看朱瞻基一眼,转身就走。
朱瞻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过了良久,听他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朕当年拗不过先皇,如今也拗不过你。”朱高炽扶着身边太监的手,支撑着身体,没有回头:“边关险急,你自己保重吧。”
朱瞻基亦有些愧疚,什么都说不出,只得深深行礼。
“把玉哥儿留在你母后的宫中。朕会派人看着的。”
他没提太子妃要住在哪,也就是默认了晴雯一同出征的请求。
朱瞻基感激不已,道:“多谢父皇成全。”
朱高炽摆了摆手向前走去,再未开口,一切已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