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三年九月十一日,秋雷大作,引下细雨连绵。
朱瞻基与晴雯的长子就诞生在这一场秋雨中,他的第一声啼哭不甚明显,隐没在秋雷的轰鸣里。
这场生产让晴雯耗尽力气,确认婴儿没事之后,就在麻沸散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母子平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乾清宫和东宫,太子妃早就在景云宫看护晴雯,因此是第一个知道的。
斐太医看过襁褓内的婴儿之后,在朱瞻基的耳边低声开口,“殿下,恕臣直言,臣观小殿下哭声细弱,恐怕是先天营养不足……”
朱瞻基的视线被迫从晴雯汗湿而略显苍白的侧脸收回,看向斐太医:“是那次敛情草的影响么?”
“不排除此种可能。”事关重大,斐太医支支吾吾,还是盛院判上前一步说出了答案。
看着婴儿床内那张皱巴巴的眉眼,朱瞻基心中的无名火一瞬点燃,愈燃愈烈。
亲手雕出的婴儿床花纹也仿佛变成了乐安的山水纹样,在那里藏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汉王。他的世子尚无后裔,但没关系,自会有别的法子让他后悔莫及——
婴儿床内的小不点忽然大哭起来。
因为晴雯的坚持,婴儿床摆在了她生产的屋内,中间只隔了一道屏风。虽然他哭声不响亮,但要是叫他这么一直哭下去的话,她迟早要被吵醒。
朱瞻基忙将小不点抱起来,太子妃张氏在一边扶着孩子的腿脚帮他,或许是父亲的怀抱天生厚实而安全,没多久孩子就吐着泡泡,贴着朱瞻基的衣襟乖巧地消了声。
“还以为你会跟太子一样笨手笨脚的呢,没想到第一次抱孩子,你竟还挺有技巧。”张氏感叹道。
朱瞻基当然不会说这是因为自己偷偷练习过的缘故。
在找奶娘的时候,他就在斐太医的指导下抱了十多个小孩儿,孩子们得到了太孙的仁德和“龙气”,他得到了抱孩子的经验,可谓一举两得。
等孩子平静下来后,斐太医才接着说道:“殿下不必担忧,只要好好调理,小殿下的身体也可以恢复到与常人无异。”
他的言外之意,是怕朱瞻基跟他祖父一样,因为身体原因对自己的长子抱有偏见。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朱瞻基听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干脆表明态度:“这孩子是我的长子,若无意外,他会是我唯一的儿子。”
旁边的张氏听到这话看了他一眼,但旋即被他怀里的婴儿夺去了注意力,也就没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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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的长子本应求太子取名,但晴雯生产时,太子正在东宫瞧着孙才人生出的小皇孙,耽搁了些时间,这取名就被朱棣捷足先登了。
等太子顶着雨丝从孙才人住处姗姗来迟,“朱祁钰”这三个字已经登定在金册上,无可更改。
“这样也好,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太子却一点沮丧之意也没有,还颇为高兴地跟朱瞻基说道,“因为皇嗣有后,父皇心情舒畅,宣布要大赦天下,解缙终于可以出狱了。”
想到诏狱里那些非人的折磨,朱瞻基心里清楚,以父亲的仁慈贴心,解缙就算恢复自由身,也不可能再入朝堂了。
不过有太子的资助,他下半生闲云野鹤,做个大隐隐于市的巨儒也不成问题。
朱瞻基本来就觉得解缙适合编书、讲经,不适合朝堂斗争。若解缙由他当权时释放,为表示恩义,必然得给他请入内阁,起码需要占一闲职;现在让父亲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也正合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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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秋雷一同到来的不止有皇嗣,还有千万漕运的粮食。
自古以来,中原北方都并不算产粮大地;朱棣为了守国门的需要,执意定都北京,也着实需要花费一些力气。
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如何把南方产的粮食运送到北方来。
国度在北,无数的士大夫、权贵人士也乌泱泱地来到北地,他们每个人都不事耕种,但每张嘴都需要吃饭。
北方的土地本就不如南方肥沃,耕种出来的粮食自给自足就已经很勉强了,要做到人人吃饱,只有运粮。
而由南到北地运粮,走陆路是绝对不行的,且不说安全问题,就这速度也够人头疼。往往运送粮食的队伍还没到京城,半路就自己饿得把粮食都吃光了。
因此,北地的粮食只剩下一种解决途径——水路。
朱瞻基还在垂髫时期,就见到朱棣废寝忘食地研究河道,深知漕运运粮绝不简单。但直到去年他派王忠亲自走一趟由北到南的水路,才切实了解到这其中有多少秘辛。
各个码头、船主、劳工市场,势力利益牵扯、交错复杂,码头附近还有交换各地特产的集市,各路权力在此交汇,若是代代更迭,不知能演多少东方古代版的《教父》出来。
今年秋天运送的粮食一到,朱棣就把朱瞻基叫进了宫,让他查对一下粮食的数目。朱瞻基看完奏本,唯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