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欣带他们进门,道:“我们这儿今天没什么客人,有不少空房。你们是要一间,还是要两间?”
“两间,不,一间吧。”荆轲答。女闾毕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俞也又醉得厉害,他不放心让俞也自己住。
到了房间,荆轲把俞也往榻上一推。俞也自觉到了安生地方,很快睡着了。荆轲把被子扔到她身上,自己抱着刀坐在门边,也闭上眼。
随欣安顿好这两位不速之客,带李斯走到另一个屋子里。一进门,韩非正坐在案前提笔写字。李斯:“抱歉师兄,我来晚了。”
韩非不言,只是摇摇头表示没事。他一向如此,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李斯知道韩非并没有生气,敛裾坐在他身边。
随欣坐在他们对面,支使下人:“去请大人过来。”三人等了好一会,凌氏管家才姗姗来迟,一落座,浓烈的酒气和脂粉味扑鼻而来。
凌氏管家拉过随欣的手,放在手里搓了搓,摆摆手示意开始。李斯便一条条开始报告,韩非始终一言不发。
凌氏管家可有可无地听着。等李斯说完后,他道:“我知道了,回去会禀报我们家主。对了,家主让你们荀府再缴一笔赋税上来。”他说了一个数。
李斯听了数字,心中为难道:“大人明鉴,我们荀府主要的事只是教书育人,哪里能筹来这么多钱财?”他意有所指道,“家主真的要我们交这么多钱吗?”怕不是最后都落入了管家的口袋。
凌氏管家急着回温柔乡、本就心中不耐,听到李斯出言暗讽,更是不快,要找个物件撒气。他本来看中了桌上一沓写满字的纸,却见韩非的手按在那沓纸上,显然是韩非的东西。
凌氏管家不想得罪韩国的贵族公子,转而抄起桌上的酒泼在李斯脸上,丢下几个字:“让你交,你就交。”接着起身急不可耐地走了。
李斯被酒水泼得说不出话。想到随欣和韩非都在旁边看着,他愈发觉得难堪。
韩非从袖中掏出巾帕递给他,对随欣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随欣:“外面雨这么大,天色又晚,你们俩索性就在我这住一晚。今天没什么客人,多得是空房。”
韩非摇摇头。随欣道:“你们是怕宿在我这女闾里,把名声搞坏了?左右你们经常出入我这里,知道内情的人明白你们只是代表荀府来见凌氏管家,不知道的早把你们名声编排完了,也不差这一晚。”
随欣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不礼貌。韩非和李斯今夜便留宿了在女闾中。
第二天早上。
俞也头痛欲裂地从榻上坐起来,看见手边放着张荆轲给她留的字条,说他出去买吃食了,让她如果醒了就在这等等他。
她放下字条,打量四周,估摸此处是个旅馆之类的地方。昨晚怎么到的这里?她想不起来。
俞也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从井里打水上来洗脸。洗干净脸,她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水,听见不远处传来咔巴咔巴的声音。俞也扭头,看见一位陌生的青年坐在树下掰手指。他一个个捏遍自己的骨节,发出声声脆响。
俞也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正巧这时那青年也抬头,刚好撞上她的视线。俞也为了转移偷窥被发现的尴尬,问他:“请问您看见从这屋子里出来的人了吗?”她指指自己刚才住的房间。
青年思索片刻道:“看见了。好像刚离开十几分钟。”
俞也自然而然地点点头,往回走。没走两步,她的脚步蓦然顿住。
“十几分钟”,分钟绝不该是这个时代能出现的词语。
俞也转身看向那位青年。
昨夜的雨早已停歇,此刻天空明净,只剩地上还有积水。晨光落在水面上,再反射几寸金光到那位坐在树下的青年脸上。
只见他身姿清瘦,下巴尖、鼻梁高且直、眉眼细长、眼尾一点泪痣。容貌当然是好看的,只是给人一种福薄短命的感觉。
俞也看见青年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这片刻的惊讶、停顿、转身已经尽收入他眼中,索性大步走过去,俯身低声问:“莫非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