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1 / 3)

日晒三竿。晌午的日光炙烤着大地,本是微微出汗的天气,可偏偏由于杜棠怀有身孕,跪罪一事便显得格外吃力。

杜棠闷头不语地跪在院门之外,努力支撑起酸胀的腰和沉重的额。她不知跪了多久,只记得腿也麻了,头还痛着。恍惚之间,她好似梦回当初留在杜府时的日子。

“夫人,将军来了!”

一声急切的呼唤将她坠落的意识拉了回来,视线朦胧之间,杜棠依稀看见一台坐轿,苏锦绣被四人簇抬着,碧水则为她撑着遮荫的花盖。而另一旁,是神色冷若冰霜的尹诀。

杜棠的心揪了起来,视线也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尹诀的脚步顿住,是无声的对峙。

沉寂好似一柄弯刀,抵在杜棠的胸口。她艰涩地开口,才发现此时嗓音是如此沙哑。

“将军……”

“你在跪谁?”

一片阴影打在了杜棠的头顶,她徐徐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随同尹诀一起来的还有不少家奴和苏府来的下人。杜棠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一时也心中不安,落魄地垂下了头。

“……我想见您一面。”

她不敢直视将军的双眼,害怕真的在里面看见失望的情绪。

忘了自尊,抛弃廉耻,在众人交错的注视中,杜棠垂下眼帘,将泛酸的泪光忍住。

“将军,马车的事……是我做的。是我指使了兰青兰草。”

寥寥数字,却掷地有声。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哑然。苏锦绣也指着杜棠的鼻子惊叫起来,“你、你简直荒唐!”

尹诀的目光猛地刺痛了一下,双拳不自觉地紧攥,“所以,你是来认罪的?”

杜棠一声不响,无颜去面对苏锦绣。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又传来尹诀幽幽的反问,“为什么?”

“你说话,这是为何?!”

杜棠的逃避令尹诀心烦意乱,他劈手夺过下人手中的凉扇,狠狠摔在杜棠的膝边。杜棠险些被刮到,吓得眼圈立马变了红。

“杜棠,我对你还有哪里亏欠?就因为我不许你同游,你就动了苏锦绣的马车,让她摔车致伤,半月不能下轿。”

尹诀的神色阴鸷染着戾气,那是沈夫人也从未见过的可怕模样。

“你平日对苏锦绣一口一个尊敬,可背地里却是另一幅嘴脸。”咬牙切齿地从唇缝中碾出,“我真是对你看走了眼。”

“新婚当夜,你说得动听。到头来,你和那些趋炎附势的毒妇没有任何区别。机关算尽、得寸进尺。”

杜棠承受着指责,却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有悲郁的泪水溢出。

在四下的窃窃私语声中,尹诀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杜棠的最后一丝遮羞布。

“我真有些后悔,也许当初就不该容你嫁进门。”

“你的妒心如此之重,或许你不适合留在我的身边。”

话已至此,杜棠惊慌地抬起眼,可尹诀的脸上,再没有了对她的半分怜悯。

“来人,看着她。”最后,只扔下一句冷酷的宣判,“即日起,关上一个月的禁闭,任何人不得探望。”

兰青兰草终于坐不住了,哭着跪在尹诀面前,“大人,求求您不要!夫人还怀有身孕,怎么能受这样的苦,大人……”

可尹诀却无动于衷。

“你就继续跪吧。”他凝望着杜棠,一字一顿道,“跪到我消气为止。”

他离开前的那个嫌隙的眼神,终于如尖刀将杜棠的心戳烂。

杜棠呆愣愣地停在原地,好似胸膛空了一块,呜呜地往里灌着寒风。可明明是她自己决定要来顶罪保人,而尹诀也只是在为所在意之人平愤出气,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所有人的行为都无可厚非。事情演变成这样,也并非无迹可寻。

或许,她只是在惋惜。

惋惜将军为何对她没有半分的信任。

在空有一袭指认、还未查清真相前,有人说是她做的,于是,他便也认定她是元凶,认定她是那个被嫉妒蒙蔽双眼的毒妇,那个人前乖巧、人后蛇蝎心肠的双面人。

杜棠多希望尹诀能有丝毫的迟疑,哪怕只有一分一秒,哪怕只是简单的亲口问她一句:“当真是你吗?”

可是,没有。

就像迫于找到一个为苏锦绣鸣不平的泄口一般,尹诀不留余地地当众将她的尊严碾在地上,让她颜面扫地,身心遭受巨大的折磨——似乎唯有如此,方能弥补苏锦绣双足受伤的怨怼。

杜棠再也寻不到任何慰藉的理由。

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那日庙会夜市,温柔的男人将她护在身侧,递给她两串糖葫芦……记忆与眼前的画面逐渐重叠,又分崩离析。或许,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才是真实的,而记忆中那些花前月下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杜棠终于脱力地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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